其實,大伯內心不想承認自己和順子是同事,但兒子問起來時又不得不說。”“哦,那你們先聊,我和小琴(新娘)去那邊送客了。”兒子離開后,大伯對順子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那邊還有幾桌剩飯剩菜,你要不要全都帶回家啊?”
他故意把聲調提高了一倍,好讓周圍人聽到。馬上有人接過話說:“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有人一分錢禮都不隨,也混進酒店撮一頓。”還有人說:“就是,這種人就是討米的,臉皮厚不害臊。”
順子神經比較大條,聽后咧嘴笑了笑,他媳婦聽出了大家話里的酸味,朝順子使了一個眼色后,拉著孩子們就要回家。他們走后,大伯鼻子冷哼了一聲,“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吃完飯還要撿剩菜!”
那天回家后,大伯把禮部賬簿仔細對了幾遍,他發現其他的同事都是隨了400~600,只有一個200元赫然躺在名單中,像是在炫耀自己的與眾不同。
大伯定睛一看,沒錯,又是順子。想到當初自己托關系讓他進的單位,還有這些年對他的關照,他就氣不打一處來,要是放在明事的同事身上,少說也是按平均水平隨禮,可順子就像是少了一根筋一樣,無論怎么暗示都沒用。
大伯恨不得讓他卷鋪蓋走人,從哪里來就回哪里去。200元錢事小,但大伯心里認定了,順子是個驕奢懶惰的人,或者身上有其他硬傷,要不然怎么日子過得那么寒磣。
在單位再次見到順子,大伯的心態一點也平靜不下來,對他在酒席送禮的事耿耿于懷。一天臨近下班,順子低著頭、神色緊張地朝大伯走過來,一番欲言又止后,最終還是開口了。
“大哥,我小兒子呼吸道感染,一連幾天高燒不退,在家打點滴,還欠著治療費,你能不能先借點錢給我孩子治病?”“我的錢都給兒子裝修了,最近手頭很緊,你去問問其他人吧!”大伯心一橫,拒他于千里之外。
“上次隨的200,你能不能先還給我,我好把欠別人的費用還了。”順子懇求道,“就你那點破錢,還好意思要回去,真不害臊!”大伯忍不住懟了他一句后,轉頭就走了。
“我都快被那個泥腿子給氣死了。”大伯一回家,就癱坐在沙發上抽煙,他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跟伯媽說了,伯媽反過來勸他:“順子來這里送過幾次菜,我看他為人勤快踏實,又肯為孩子放下面子,這種人心地純良,不會耍心眼,”
緩了緩后,伯媽接著說:“你們既是親戚又是同事,話說救急不救窮,不能眼睜睜看著不管啊,你明天帶幾箱牛奶去他家看看吧。”“我才不干,憑什么要我去看望那個傻愣憨?”
大伯不屑一顧地說道。“順子讓我想起我的老父,我家里四兄妹,那年我生病,父親也是放下面子,到處借錢給我看病,被人嘲笑也義無反顧。”伯媽抹了一把眼淚。
第二天下班后,大伯極不情愿地提了一包兒子穿舊的衣褲、鞋子和不用的學習用品,還在順子樓下的超市買了三箱牛奶,打算一并送給順子。
還沒進門,大伯就在頭腦中預演這樣一副畫面:順子給他跪下,哭著說:“大哥,你的大恩大德我這輩子都銘記在心,這輩子做牛做馬也要報答你...”
想到這,大伯昂首挺胸地走了進去,他看到順子一家七口,擠在一房一廳不到30平的房子里,房間除了三張床和一張大書桌之外,一件多余的家具都沒有。
他媳婦身體消瘦,贏弱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顯得力不從心;二個孩子正在陽臺的小板凳上做作業,餓了就喝一口水充饑;順子的老父老母躺在另一間房的床上,旁邊的椅子上放了很多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