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微微,取這個名字,是因為和我經歷的婚姻太應景了。
第一眼看到宋文的時候,我的眼睛就再也沒能從他身上挪開。
一米八三的個子,白凈的皮膚,笑起來時會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
我穿過女生宿舍的走廊,朝站在院子中的宋文走去。
我強裝鎮定想要同他迎面打個招呼,距離一點點縮短,我都能感受到那只小兔子要從喉嚨口蹦跶出來了。
然后,宋文叫住了我,我一下子連呼吸都不會了。
“什……什么事?” 我激動的聲音都在發顫。
宋文朝我微微一笑,問:“你和小蕓是一個寢室的吧?她下來了嗎?”
那一瞬間,我感覺整個女生寢室的人都在用嘲笑的眼光看我。
原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想想也是,宋文是計算機系的班草,小蕓是我們英語專業的系花。而我,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大學生,人家憑什么看得上我。
正當我心灰意冷,決定給我人生第一場暗戀畫上句號的時候,我在夜間的操場上遇到了獨自跑圈的宋文。
我不知道他跑了有多久,我就繞著最里面的跑道跟著跟著他跑。
直到他體力耗盡,伸長了四肢仰面癱倒在人工草坪上,我才拿著一瓶水顛顛地跑過去遞給他。
他瞧了我一眼,一把抓過礦泉水瓶。尷尬的一幕出現了,我好心提前擰松了瓶蓋,他那么大力的一抓,半瓶水全潑灑到了他的臉和脖子上。
“對不起對不起!” 我掏出紙巾手忙腳亂幫他擦著臉上的礦泉水。
忽然手腕被人用力攥住,突如其來的大力迫使我停下了擦拭的動作。
我愣愣看著他,他很用力將我拽到他面前。
這還是我第一次和他距離那么近,近到我能在夜色中看清掛在他睫毛上的礦泉水珠,近到我能聞著他身上混雜著汗水和薄荷沐浴液的男性荷爾蒙,近到他只要一張嘴,溫熱的氣息就能將我整張臉點燃。
他問我:“你有男朋友么?”
我愣怔地搖搖頭。
他說:“那好,從現在開始,你有男朋友了。”
我暈乎乎得被他從草坪上拽起,和他并肩走了一路回到了宿舍。
“微微,你臉怎么那么紅啊?” 小蕓關切地摸著我的額頭。
我說今天浴室水溫太高了,被燙的。
對于昨晚發生的事情,我一直都是半信半疑的。直到又一次在宿舍樓下看到了宋文,我心里頭依舊抱著遲疑。
這一次,不再是我走向他,而是換成了他走向我。
他將豆漿和燒麥放到我手里,摸著我的頭說:“早安,女朋友。”
就這樣,我們在大二下學期成為了男女朋友。
大學里的時光,原本就很快樂短暫,若是分了一半給愛情,那時間過得就更快了。
畢業后,以我的成績可以保研。但是宋文說他小舅舅在青島那邊開了家公司,我想也沒多想,提上行李箱就跟著他去了青島。
我們剛到青島那會兒,宋文小舅舅的生意還不錯,我也在那邊找了一份出版社編輯的工作。
有很大一部分內容涉及到外刊翻譯,人事經理拿到我的專八證書,當場就安排了總編二面。
我成功入職,宋文也成了小舅舅的左膀右臂。
有人的地方就會有江湖,公司雖然是宋文小舅舅開的,但是公司業務決斷,還要聽另外兩個合伙人的意見。
合伙人不常到公司,但合伙人手底下的兵也不少。
意見不合,背地里使絆子穿小鞋的手段輪番來。
最終宋文和他小舅舅一起,被合伙人給擠走了。
短短兩年的時間,我看著他從一個意氣風發的職場新人,逐漸變成了撥一撥動一動的職場老油條,打心眼里為他感到惋惜。
我覺得他的才干不該止步于此,正好出版社讓我有機會去總部學習,我就想著讓他跟我一起培訓,順便在一線大城市找找機會。
這次的學習一共就兩個名額,也是我連續加班熬了五個通宵換來的機會,來之不易。
但是宋文卻說,他不想去外面闖蕩,有點累了。家里人在老家給他安排了工作,工資能有六千多,還是個鐵飯碗。
他說出這個打算的時候,全程都沒有看我。
這是他最終拍板的決定,不是來同我商量的。
沒聽到我說話,他才抬起頭,雙眼懨懨望著我說:“你要是想跟我回老家,那我們明天就領證結婚。若是你不想,那明天就去吃散伙飯吧。”
去總部學習,是我好不容易得到的。
和宋文在一起,也是我好不容易才等到的。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第二天頂著碩大的黑眼圈從背后抱住了宋文說:“老公,我們去領證吧。”
為了領證,宋文跟我回了一趟我的老家。
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跟著我回老家。
爸媽不舍得我遠嫁, 但也知道我一旦下了決定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我們給他們二老磕頭告別,我帶著我媽偷偷塞給我的兩萬元錢,跟著宋文回了他家。
一路形成顛簸,我不是很習慣坐山路長途,車子開了一路,我也就吐了一路。
同車的大姐看我吐得都沒力氣了,好心提醒宋文:“暈車也不是這么吐的,下一站有個縣醫院,你要不帶你媳婦去醫院看看吧。”
我強忍著惡心說自己沒事,實際上我是被他那句“散伙飯”給嚇到了。
怕他覺得我是個麻煩,怕他就這么把我丟下。
不過這一次倒是我多慮了,宋文帶著我提前下車,去縣醫院做了檢查。
檢查的結果讓我又驚又喜,我懷孕了!宋文要當爸爸了!
我因為孕吐反應嚴重,在醫院住了一個星期。
終于和宋文一起回了家,婆婆一把抱住了剛進門的宋文,拉著他問這問那,我站在門口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
最后還是回門的大姑姐,將我拉進了屋。
因為懷孕,婆家也沒有給我辦正經的婚禮,就是買了點喜糖分給了鄰居。
那兩天我心里還是有點委屈的,不過晚上婆婆弄了碗雞蛋羹給我,我又感動得不行。
我把兩萬元嫁妝給了婆婆,婆婆推說著不要,不過最后她還是收進了自己的口袋里,說這個錢幫我們存著,將來給孩子用。
我們住進了公婆提前準備的新房,宋文白天要上班,公婆都要下地干農活,我基本上就是自己照顧自己。
孩子出生在農歷新年前,臨近年關,家里每個人都很忙。
宋文的廠子年末每天都要開會,有時候回家都要晚上八九點。
婆婆偶爾過來看看我,主要是看看小孫子有沒有比前陣子更結實。
她抱著兒子在屋里晃悠兩圈,然后把兒子放回到我身邊說:“我大孫子怎么好像又瘦了?你可不要學著王家媳婦講究什么減肥苗條的!不然我大孫子都吃不飽!”
我笑著說沒減肥,中午剛燒的飯菜還在桌上。
婆婆瞄了眼桌上還沒來得及收拾的碗筷,點點頭說:“不減肥就好。”
她又拉著我說了一通養孩子的經驗,逗著兒子咯咯笑著。
我說孩子到點午睡了,婆婆說大孫子知道奶奶來了,舍不得睡覺。
我強撐著眼皮,陪她坐了兩個多小時,婆婆才被大姑姐叫走了。
她一走,孩子就開始鬧覺,但怎么哄就是不肯睡。
我從昨天到今天,一共才睡了兩個小時,孩子的哭鬧還有屋子里沒來得及收拾的狼藉,我感覺自己都要崩潰了。
大年三十那天,宋文被大姐夫叫去打牌,讓他把兒子抱上,給七大姑八大姨瞅瞅認認臉。
到了晚飯的時候,也不見他回來,我肚子有點餓,就自己起來下掛面吃。
電視機里放著春晚,外頭的鞭炮聲和笑聲不絕于耳。
掛面我沒有放半粒鹽,卻依舊咸咸的。想到遠在南方的爸媽,我給他們打了個電話過去。
沒說上幾句我有點想哭,于是將電視機音量調高,然后又說了幾句吉祥話,就匆匆掛斷了電話。
可能是大年三十的電話讓爸媽察覺到了什么,我媽開始隔三差五給我打電話。
爸媽平時都節約慣了,每次打長途都是掐著秒說話。
后來,我看到來電顯示后會先掛斷,然后給他們回撥過去。
我媽替我心疼錢,我說這點長途費閨女還是付得起的。
我現在不上班沒收入,宋文會將工資卡直接給我。
可是,當我算著宋文工廠15號要發工資的時候,那筆錢卻沒有按時打到卡里。
宋文下班后我跟他提了一嘴,想讓他明天去財務科問問。
宋文說,他的工資打到另一張卡上了,以后家里的開銷,由他來管。
平時家里開銷我每一筆都記賬,月底會給他看, 我不明白他是哪里不放心。
宋文將我記賬的本子翻開,指著話費開銷問我:“一個月,電話費就要打掉100多,有你這么管錢的么!”
我想要爭辯幾句,宋文反手就打了我一耳光。
兒子懵懂地上前摟著我脖子哭,我捂著火辣辣的臉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從那天之后,宋文將家里的財政捏得死死的。不僅如此,他的升職加薪,單位福利這些,我也一概不清楚,想知道什么,只能聽婆婆和大姑姐聊天的時候露出來一兩句。
16年的時候,公公出了一場車禍,緊急送到大醫院需要先墊付10萬元的費用。
婆婆和大姑姐拿了3萬,剩下的7萬元的全都需要宋文出。
宋文說他卡里只有5萬,讓我能借他2萬。
我當時的第一反應,是宋文不應該沒錢的。
我前年開始上班后,家里有些開銷我也有在承擔,宋文賺的比我多,他怎么會只有5萬的積蓄呢?
我說我手頭上也沒有那么多錢,最多能拿出兩千。
宋文的眼瞳猛地一縮,瞪得我有些害怕。
“算了,我讓你姐夫再帶點過來。”
大姑姐將宋文拉到一旁,婆婆也走了過去,他們坐到了斜對面的長椅上,我同他們中間隔著一個寬敞的通道。
這種被排擠的感覺,陌生又熟悉。
錢我沒出,但我每天都會去醫院看公公。有時候姐夫下班會耽擱一會兒,我就力所能及幫著遞遞尿壺,或者幫他簡單翻個身。
我不想讓婆家人覺得我是心虛理虧,我只想憑良心做事情。
公公做了兩次手術,右小腿沒有保住。貨車公司賠了三十萬,全拿去給公公做后續康復治療和買假肢去了。
本以為這樣的日子已經很糟糕了,可禍不單行的是,我爸在工地干活出了事,也進了大醫院。
娘家的親戚不像婆家那么多人,并且大都住在異地,想要幫襯也夠不著。
公公車禍,病床前每天兩三個人圍著轉,我爸住院就我媽一個人照顧,我心里頭放不下。
我提前和老板請假,然后找婆婆說明了緣由,請她幫忙照顧兒子。
我買了連夜的火車票趕到了醫院,看到我媽花白的鬢邊,我當場抱著她嚎啕大哭起來。
我們請不起護工,就兩個人倒班照顧我爸。
期間宋文給我打了一個電話,我沒有接到。
再打電話過去,電話始終打不通,感覺像是他把我拉黑了。
我只得打電話給大姑姐,電話接通后,她冷冷地說了句:“你等著。” 然后把手機給了宋文。
沒等我開口,宋文就在電話那頭說:“你也別折騰了,離婚吧。”
我張張嘴,話還沒說出口,淚就已經決堤。
千言萬語到了嘴邊,說什么已經不重要了。
聽我說話的人不要我了,說再多也沒了意義。
我捂著嘴,不讓自己的哭聲溢出來,說了一個“好”,然后頭一次掛了他的電話。
其實我很明白,從他讓我當他女朋友開始,我就一直是一個替身。
一個苦苦追了他許久的替身,即便一朝轉正,我依然是小蕓的替身。
他給我買的零食,都是小蕓愛吃的零食。他說下次有機會帶我出去旅行的地方,大部分我都是從小蕓嘴里聽到過。
但是,這一切我都不在意,只要讓我跟著他,陪在他身邊共度白頭的人是我,那就足夠了。
可是……他是鐵了心要離婚了。
宋文一向說到做到的。
這時,手機再次響起,是大姑姐打來的。
我以為她要出面幫她弟弟和我談離婚的事情,我卻聽到她在電話里罵道“臭小子,你想要離婚,這件事爸媽都不會同意的!我這個做姐姐的,也不會同意的!”
她斬釘截鐵告訴我:“微微,你就當宋文腦子被門夾了。剛才的話做不得數,你安心照顧你爸,有什么事情,等你回來再說。”
原來,我之前為公公做的事情,大姑姐都看在眼里。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她說自己把我當成了真正的家人。
我回了婆家后,也和宋文坦誠布公聊了一次,我聊到了遠嫁的孤單,也聊到了對于宋文的不理解。
既然要說,我也沒有藏著掖著,當著婆婆的面也提到了宋文總是和她背著我竊竊私語的。
婆婆說,那是她偷偷在和宋文商量,好好給我補一個婚禮,想要給我一個驚喜,也算是犒勞我為他們家生下大孫子。
我被婆婆的話感動到了,我看向宋文,他朝我走過來,單膝跪地同我說對不起。
他從口袋里掏出婚戒,套在了我的左手無名指上,他說因為我的離開,因為大姑姐的一番話,他才發現自己離不開我。
他將我抱入懷中,輕輕在我耳邊說:“謝謝你,愿意在原地等著我,讓我看清楚自己的心。”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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