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有兩大赫赫有名的家族姐妹花:出了兩位總統夫人的宋氏三姐妹,聲名與之比肩的張氏四蘭。葉圣陶曾評價張氏四蘭:“九如巷張家的四個才女,誰娶了她們,都會幸福一輩子。”今天咱們說的這位,就是張氏四蘭排行第三的民國才女張兆和,她曾任《人民文學》編輯,學貫古今,丈夫是不世出的才子——沈從文。張兆和出身名門世家,曾祖父歷任兩廣總督,父親是蘇州中學校長,又與大教育家蔡元培相厚。父親不僅自己求知若渴,對子女的培養也很重視,很早就把女兒們送去新式學堂接受教育。排行第三的張兆和純真聰明、矯健篤厚,18歲以優異的成績考入上海的中國公學讀書,當年即奪得女子全能冠軍。張兆和雖皮膚黝黑,但容貌俊灑,又兼成績出眾,在中國公學贏得異性追求者無數,男生們悄悄送她綽號“黑牡丹”,是學校里當仁不讓的文體雙修才女。1928年9月,在文壇嶄露頭角的年輕作家沈從文,受校長胡適聘請來中國公學任教。沈從文在課堂上,第一次見到了萬眾矚目的張兆和,從此情根深種。羞澀自卑的沈從文不敢當面表白,他開始給張兆和寫情書,一封追著一封,幾乎一天一封地寫給張兆和,訴說著愛慕和思念。張兆和一開始對沈從文并沒有特別的情愫,如果說真有什么不同,那也是源于沈從文的身份,之前收到的情書都來自于同學,現在收到的情書來自于老師,僅此而已。沈從文的情書孜孜不倦地飄來,張兆和像處理以往所有情書一樣,只看不回,看完就收到抽屜里,打算像對待所有情書一樣——冷處理。張兆和沒有只言片語的反饋,很多追求者最后都知難而退了,只有沈從文,固執又絕望地堅持著。沈從文身體不太好,屢屢被拒心情抑郁,經常流鼻血,這時更是面色蒼白像個紙片人。善良的張兆和終于松動了,她在日記中寫道:“他到如此地步,還處處為我著想,我雖不覺得他可愛,但這一片心腸總是可憐可敬的了。”好女也怕癡男纏,沈從文四年如一日的堅持,到底感動了張兆和。其實張兆和,人特別憨厚歡脫,從小她就跟家里的幾個姐妹不同,姐妹們喜歡昆曲,喜歡里面花花綠綠的服飾,喜歡婉轉柔情的唱調……而她對此統統不感冒,她喜歡又颯又英的花木蘭,天生豪俊爽利。越是單純的人對愛情的期望越純樸,張兆和所求不多,不過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簡單純凈渡紅塵。答應沈從文的追求后,張兆和來到了沈從文從教的青島,帶著對純美愛情的無限希望,準備跟這個癡情男人開始互相扶持的人生。若那時張兆和知道,沈從文非其所托,不知她還有沒有勇氣只身奔赴而去。1933年9月9日,沈從文和張兆和在北平的中央公園舉行了婚禮。婚禮非常簡單,既沒有儀式,也沒有主婚人、證婚人,更沒有置辦新婚物品。沈從文老家在湘西鳳凰,他這一輩兒已經家道中落,結婚時沈從文還是個窮教書匠,每個月領著有限的薪水,日子過得捉襟見肘。張兆和的妹妹回憶倆人婚禮說:“婚房中也沒有什么陳設,四壁空空,無一般新婚氣象,只是兩張床上各罩一錦緞,百子圖的罩單有點辦喜事的氣氛,是梁思成、林徽因送的。”張兆和不是對沈從文一見傾心,沈從文也不是家財萬貫,能催動她走入婚姻的動力,只能是沈從文四年如一日的情比金堅。結婚后日子捉緊,沈從文又好聚會應酬、收藏古董字畫,花錢的地方格外多。張兆和體諒沈從文的拮據,主動放下大家小姐的奢侈氣派,褪下華服換上藍粗布袍子,收起風雅洗手做湯羹,從樸素的日子里體味凡俗的煙火氣。張兆和為沈從文做的改變,沈從文并不領情。他覺得張兆和不打扮,整日一個尋常家庭婦女形象,有失體面。沈從文甚至當面埋怨張兆和:“你何不染發,穿點時髦的衣裳呢?”不知道聽到這句話的張兆和心里得有多寒涼。婚姻里女人從來不怕付出,只怕付出所有對方全然看不見。誰不知道精致華服的生活好,誰又會覺得生活富足不如貧賤度日更舒適。因為一個人從富足探足寒素,沒想到這人卻嫌棄你的窮酸,只會讓人滋生真心錯付的哀涼。與張兆和沈從文情況相仿的,還有錢鐘書楊絳夫婦。楊絳從新派富裕的前衛家庭,嫁到破落守舊的錢鐘書家做媳婦,日子拮據時楊絳也是放下大家閨秀的身段,挎著竹籃去集市上買菜。錢鐘書體諒楊絳,知道她一個書香小姐出門難為情,特地陪著楊絳一起去,甚至擔心楊絳勞累,錢鐘書悄悄關起衛生間的門洗衣服。楊絳回憶說:“當然洗得一塌糊涂,統統得重洗,他的體己讓我感動。”一樣的婚姻不一樣的命運,張兆和的婚姻里,缺的就是沈從文的那份體己。沈從文的不體諒涼了張兆和的心,沈從文嫌棄她俗,她就越發俗給他看。沈從文再給張兆和寫信,張兆和的回復一律圍繞柴米油鹽,沈從文不是喜歡附庸風雅嗎,張兆和就在他的信中挑語法錯誤。沈從文沒有去感受妻子的小情緒,反而向外尋求安慰,終于給這段婚姻埋下了一生難以消解的苦果。1935年,結婚不到兩年時間,沈從文去拜訪他的老鄉熊希齡,熊希齡不在家,家庭教師高青子接待了沈從文。高青子即是插足張兆和婚姻的第三者,高青子的出現,徹底終結了張兆和對婚姻的所有希望。彼時沈從文已經發表了一系列作品,聲名鵲起,在文壇獨領風騷。高青子以一個迷妹的姿態,毫無遮掩的闖入沈從文的生活。第二次見面,高青子特意打扮一番,她穿著“綠地小黃花綢子夾衫,衣角袖口緣了一點紫”。這身打扮是沈從文小說《第四》中,女主人公的出場裝扮,如此不加掩飾的用意,沈從文自然一目了然。有了小迷妹不單純的崇拜,沈從文并未考慮張兆和的感受,沒有選擇敬而遠之主動避嫌,而是聽之任之,甚至是很享受這種崇拜,從若有若無到明目張膽的迎合。沈從文利用自己的關系以及能力,幫助高青子上稿。沈從文當時是《國聞周報》的編輯,由高青子執筆沈從文操刀修改的小說《紫》,就發表在《國聞周報》上。高青子的這篇小說,與其說是小說,比如說是對沈從文的公開表白信。小說中的很多情節,都和張兆和、沈從文、高青子三人的原型匹配。就算再遲鈍,張兆和也發覺了異樣,她向沈從文求證,沈從文沒有掩蓋自己對高青子的喜歡,甚至有點沾沾自喜的承認了,他覺得自己喜歡高青子這件事,與張兆和做夫妻并不沖突。張兆和當時正在坐月子,聽沈從文一席話,氣得抱起兒子回了娘家。張兆和想找的丈夫,是能干干凈凈清清爽爽過一輩子的人,而不是心猿意馬、朝秦暮楚的多情種子。甚至后來倆人鬧矛盾,沈從文稱張兆和永遠是一個自由人,如果張兆和有理想的對象,隨時可以離開,張兆和給他的回信都很篤厚:“來信說那種廢話,什么自由不自由的,我不愛聽,以后不許你講……此后再寫那樣的話我不回你信了。”世人都說張兆和不懂沈從文,沈從文又何嘗讀懂了張兆和。1939年6月沈從文和高青子在西南聯大重逢,此時張兆和遠在北京。這倆人過從甚密,高青子在西南聯大的工作,也是沈從文從中牽線促成。在這個時期,沈從文還以他和高青子的戀愛為原型,創作了情欲小說《看虹錄》。得知沈從文和高青子死灰復燃的戀情,張兆和對沈從文徹底死了心,即便后來追隨到昆明,張兆和也與沈從文過上了實際分居的生活。如果說之前的喜歡是不小心,那這次的婚外戀就是明知故犯。懺悔能堵住知錯能改的窟窿,卻從來填不上明知故犯的黑洞。張兆和從此余生,再沒真正原諒過沈從文。也許是這段婚外情太囂張,解放后沈從文因這部小說被批判,境遇每況愈下。沈從文經歷抑郁、精神分裂、再到割脈自殺……這些都不能讓張兆和解開心結。沈從文自殺搶救過來后,被送回家休養。張兆和為了避開沈從文,很快申請去華北大學深造。張兆和不知道自己該怎么面對沈從文,婚內出軌就算了,還把自己的婚外情寫成艷俗小說,內容充斥赤裸裸的情欲,被認識不認識的人拿來,茶余飯后津津樂道,這就是她的婚姻呵。世人都覺得張兆和絕情,沈從文都那樣了,她還不肯原諒他,可是又有誰體諒過張兆和心里的苦?沈從文的晚年疾病纏身,張兆和與他雖然情分不存,還是選擇了照顧他的生活起居。送走沈從文后,張兆和整理他的遺稿,她說:“從文同我相處,這一生,究竟是幸福還是不幸?得不到回答。”不管沈從文是幸福還是不幸,張兆和一定是不幸福,如果人生能夠重來,她一定不會再選擇這個敏感又多情的人。2003年張兆和病臥床榻,有人拿沈從文的照片給她認,她看著照片,迷茫又空洞地說:“有點熟悉,但記不起來!”記不起來也好,不是一類人,紅塵誤終身,今生與君絕,來世不續約。作者:曉鶴,人生一世如白駒過隙,不喜歲月靜好,獨慕碼字奔波。寫走心的文字,過有趣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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