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 菲
人間煙火
不再贅筆復述那些大同小異的節日習俗和樂事，總之，在勤勞的外婆、純善的母親和廚藝精湛的老爸的呵護下，三十多個“年”似乎沒什么區別——只管等著拿鹵味，吃團圓飯和接紅包。
今年，四位年逾花甲的老人身體抱恙，我和先生決定，鹵味和年夜飯都交給我們。當然，我是主廚，鋼鐵直男不屑與廚房為伍，只負責懟我和打雜。
兩位老母親總不放心，各種囑咐，還特意留出一天時間要來幫忙，我好容易才讓她們相信，文藝女的實力絕對可以獨當一面。
先上網查制作鹵味的方法，賣食材、腌制、晾曬，配料，很多事都是第一次做，頗有點尾花夏樹研發新菜式的小激動，雖然傳統鹵味秘方權威在前，沒有多少自由創作的余地，但我仍期待做出一點獨屬味道。
然而，自由發揮有時可能會付出代價——
昨天傍晚炒糖色，油放過了量，往油鍋里加水時，剛倒下去，只聽“砰——”一聲，然后“噼里啪啦——”一陣亂爆，我忙捂頭躲避，等回過神來，剛打掃完的廚房四面被噴染成漂亮的焦糖色，險些釀成大禍！
若是往日，我不知又要怎樣大呼小叫一番，而今，只是哭笑不得，覺得灶神跟我這個笨小孩開了個玩笑，從容定神，關了火，自顧欣賞墻面上看起來燒得不錯的糖色，竟還有幾分自喜。
然后，端下鍋，搬來一把高椅，從天花板到白瓷磚墻、灶臺、地板，仔仔細細擦洗了一遍。父女倆回來的時候，我已經徹底清掃完災難現場，廚房又恢復整潔亮白，他們至今還不曉得我經歷了怎樣一個驚心動魄的傍晚。
去年歲末，疫情突襲，兒子發燒，不得不取消了年夜飯，冷冷清清的年，心里沒著落似的發慌。鼠去春來，今年除夕，一家人又可以齊齊整整圍坐在一起，這是多么神圣莊重的儀式，我值得為這一刻堅守廚房——這是一個家最有溫度的地方。
我喜歡整潔明亮的廚房，它像一間生活藝術工作室，每一樣食材都帶著自己的使命，溫順地等待我把它們加工成一件件藝術品。戴上無線耳機，放一曲輕音樂或一段人文經典，不緊不慢地，擇菜，淘洗，切盤，調配，烹煮……光陰在耳畔和指尖流過，流淌成生活真實而唯美的模樣。
生活美學家雪小禪說，只有在廚房里戰斗過的女人，寫作才會更好。在這個煙火與遠方共舞的方寸領地，水靈靈的新鮮蔬菜帶著大地的體溫，米面油鹽總是恪盡職守地安撫我們的胃和心情，鍋碗瓢盆瓶里盛裝著生活各種滋味，熱氣騰騰的廚房常帶給我許多靈感——關于愛，關于生命。
其實，烹飪和寫字一樣，都是將原材料按比例調配加工，還要加入一味特殊的佐料——美好的心情，添一份樸素的營養——愛，心里念著每位“食客”的口味愛好，一頓簡單的飯菜也可以做得沁心入味、詩意粲然。
生活，一半是回憶，一半是繼續；一半是收獲，一半是回饋。人間煙火氣，最撫凡人心，好日子，就在一菜一粥一飯里，在無怨無悔無所求的陪伴里。
此刻，鹵湯香氣四溢，我在書房和廚房間穿梭，在文字和美食間享受生活的藝術，日子飽滿而敞亮。遙望北山，櫻花悄悄吐蕾，南山頂，霞光耀目，須臾一生，不必光芒萬丈，只需做一個溫暖有光的人啊。
想著明天的團年飯，沒有三牲五鼎海錯江瑤，但葷素濃淡相宜，佐以兄妹倆嘰嘰喳喳的拌嘴，四位老人親親熱熱地嘮嗑，我這個廚娘比餐廳主廚獲米其林三星還要幸福。
是的，這就是人間的幸福。
2020，感謝您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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