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象法權在外部世界中有其存在與表現,道德則是內在意識的領域,它本質上關乎靈魂狀態。
我們應當注意在哲學的學習中,不能想當然,對于特定語境的術語應當追求數學般的精確性,特別是當哲學家找不到合適的替代詞,而在多個語境使用同一個名詞時應當更加小心。
這里有一個重要注釋,告訴我們如何正確理解黑格爾哲學中“概念”這個術語。
第一,在邏輯學第三部分概念論的意義上,作為代替本質的純邏輯學的范疇。
第二,邏輯學的任何一個范疇也被稱為“概念”。“有”、變易、現象等都是概念。這些都是純思;而它們之所以與柏拉圖的理念不同,就因為它們是非感性的、普遍的、必然的,因為它們不是抽象普遍,而是自我分化、自己產生自己的種的自生發的普遍性。
第三,特殊的東西的概念:人的概念、自由的概念、植物的概念、動物的概念,或者,如這里談到的,意志的概念等等。這種概念是與第二種概念即純范疇不同的,這些概念也是思想、普遍的東西,但它們不像范疇那樣可以適用于宇宙間的一切事物,而只適用于特定的東西,如人、動物等等。這些東西的概念(Notion)就是它們的概念(Concept),它們的一般觀念,和柏拉圖的人的理念、植物的理念等是一樣的。但它們在以下方面又與柏拉圖的理念不同。柏拉圖的理念是僅僅通過經驗的歸納得到的,所以不具必然性。黑格爾的概念是被演繹出來的,因此是必然的概念。柏拉圖的理念是抽象的,因而是不結果實的、不能運動的。黑格爾的概念從它自身中產生它自己的對立面、它自己的分化和種。但是,和柏拉圖的理念一樣,概念是界限,它給予事物以它們之所應是的那樣一種根本性質。因此我們在這里看到,意志的概念是意志之所應是的東西。
現實世界和道德世界,一個是“之所是”的世界,一個是“應當”的世界。“應當”是道德中義務的因素,是我們內在的存在。個別的意志與意志本身的概念——即普遍性——相一致,就是道德,就是我們處于一種善的狀態。相反,二者的對立就是惡,它把個人的任性、主觀好惡、奇思妙想、個人意志建立為與理性和普遍性相背離的法則,它們不具有普遍性。在犯罪中,個體意志與普遍意志相對立,意志之所是和所應當是之間存在著鴻溝。
但是黑格爾的道德不是抽象的,他承認除了普遍的存在以外,還有特殊的欲望、目的、需要,滿足幸福的欲求是他的權利,只要不和普遍意志相違背。康德認為道德行為如果不是出于純粹的責任、義務,而是出于激情或者幸福主義的目的,就會失去它的道德價值,原因在于這時候不是純粹理性決定行為本身,而是還摻雜了外在的東西,一個行為一旦有了雜質——為了名譽、為了利益——道德行為就變得可疑。在康德的哲學中,純粹理性只能以自身為目的,否則就變成了幸福主義、功利主義,而這些只能稱之為低級的道德,甚至于道德毫不相干。
黑格爾批評說,這種認為道德就必須同個人的欲望、自我滿足進行斗爭的想法,認為一個人應當帶著對責任感的厭惡去行動的看法,是出于對事物的抽象態度,席勒曾經這樣諷刺過康德。
黑格爾和康德都承認道德的本質在于它的普遍性,道德就是合理地行動,按照普遍性行動。區別在于康德認為純粹實踐理性的最高觀念就是對邏輯一致性,對同一律和矛盾律的遵守,他的原則中演繹不出任何積極的義務,也不能說明什么行為是合理和道德的。而黑格爾理性的原則不是單純的邏輯一致性,而是自我分化的普遍,從“合理地行動”這一原則可以演繹出積極的義務來。這個積極義務的演繹在社會倫理中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