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在郭純良的微博中看到一篇文章,名字是《一匹從越南獨自回到蒙古的馬,世界上唯有蒙古馬才能做到》,看了這篇短短的文章,讓我想起十多年前的我親身經(jīng)歷的一件事情,直到今天一提起還能讓我熱淚盈眶,這是我人生中最難忘的一件事。直至今日,當我每次路過巴彥呼碩的敖包山下,依然會來到埋葬它的地方,那里水草豐美,花香滿地。微風吹過,依稀能夠聽到它的鳴嘶,看到它從遠方奔向主人身邊的歡愉,感受到它在我胸口親昵的摩擦,那就是它!我永遠的朋友,我的棗紅馬!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時我剛剛從事旅游行業(yè),平時我聽到的有關于草地神奇的故事很多,但是從來沒有往心里去過,因為畢竟不是自己親身經(jīng)歷的,總感覺有些傳神,我們景區(qū)中有幾匹三河馬,平時為游客提供駕乘服務,其中有一匹棗紅馬,這匹馬我看著它長大,它的頭上一塊稍微向左偏的菱形白色花紋,四蹄白毛如雪,胸前散落著三河馬獨有的三塊相連的白毛,站在草原上威風凜凜,撒起歡來就像是一陣紅風掠過綠色的草原,就是它讓我徹徹底底的看到了草原的神奇!
記得那年的初春,從福建來了兩個客戶,到達景區(qū)之后,托我們買幾匹上好的三河馬,由于季節(jié)的關系,草地上的雪還沒有完全融化,去草原深處行走不便,于是我們決定先將景區(qū)內的幾匹上好的三河馬賣給他們,等到夏季的時候到草地再買幾匹補上。福建的朋友一眼就看中了那匹棗紅馬,雖然我們非常舍不得,但最終還是抵擋不過他們的再三懇求,于是他們雇了一輛大車,把馬裝上汽車直奔福建,走后的幾天,一閉上眼睛,我就能夠清晰的看到棗紅馬臨走時那含淚的眼睛!讓我久久不能入眠!
一年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草原的雪再次融化,綠芽慢慢的染綠了草原,每每招來四五蝴蝶翩翩飛舞,由于忙于工作,早已經(jīng)將棗紅馬的事淡忘,只希望它能夠一切安好。 這一天早晨,景區(qū)的馬兒都在嫩綠的草地上撒歡奔跑,相互嬉戲,突然,我們有個蒙古小伙子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大伙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都跑了過去,小伙子用顫抖的手指著遠處的一匹馬說不出話來,哭聲越發(fā)的大了,我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一匹落單的馬,頭上一塊稍微向左偏的菱形白色花紋,四蹄白毛如雪,胸前散落著三塊相連的白毛,我們呼倫貝爾草地人,都有一個最大的特長,那就是草原上的人們對每一匹馬的長相大小過目不忘!縱使有萬馬從眼前經(jīng)過,我們都能一眼認出我們要找的馬。
是它!真的嗎?是它?所有人呆在當?shù)兀畮讞l鐵骨錚錚,斷臂如折絮的草原蒙古漢子瞬間嚎啕大哭!是它!真的是它!我的棗紅馬!我日思夜想的棗紅馬!!!此時的棗紅馬,毫無光澤的毛針映出無數(shù)的苦難,清晰可見的一根根肋骨刻畫出一路的艱難!不知道是誰,大喊一聲:“棗紅馬!賣給福建人的棗紅馬!”大家瞬間圍了過去,大家都抱著棗紅馬痛哭流涕!棗紅馬一動不動,眼里也留下了眼淚,我清晰的看到它兩行熱淚!這時它已經(jīng)忘記了從福建到呼倫貝爾,從大海邊到鄂溫克草原的艱辛!它的心里也許只有一句話 “我要回家!我要回到我的大草原!”
此時的棗紅馬的臉上已經(jīng)分不清是自己的眼淚還是蒙古漢子們的眼淚,我們的臉上已經(jīng)分不清是淚水還是泥水,不管是什么樣的水,滿滿的都是我們的想念,都是我們的久別重逢的喜悅!哭了一陣子,大家七手八腳的有的打水給棗紅馬洗澡,有的去拿草料讓小紅馬吃個飽,大家邊做事情邊哭,邊做事情邊笑,反正已經(jīng)分不清楚是什么了,只有心中的感激,感謝騰格里將棗紅馬又送回到我們的身邊!
不知道是那個小子,居然搞來了一箱白酒,早晨8點多,草原的男子漢們圍著棗紅馬全部喝多了,文藝部的馬頭琴手一會拉著萬馬奔騰,一會伴著草原小伙子們吟唱著憂傷的長調,一會哭,一會笑,這個時候我們才知道,哭的是棗紅馬不知道遭了多少罪一路上經(jīng)過了怎樣的艱辛困苦才回到草原,笑的是棗紅馬真的回來了,是真的回到了草原!整整的一天,醉酒的漢子們圍著棗紅馬就睡在了草地上,不知不覺的進入了夢想,棗紅馬就站在小伙子們的身邊一宿沒動地方,棗紅馬太想草原了,太想草原上的小伙伴了!
不知道棗紅馬是如何游過閩江、長江、黃河等這一路大大小小的河流,又如何翻山越嶺不迷失方向直奔家鄉(xiāng)?如何躲過車流公路,如何穿越華南、華中、華北密集城市群的,如何躲避狼群野獸,堅忍不拔的回到家鄉(xiāng)的,也許是從草原到福建的一路它都沒有合眼,努力的記住路程,也許是家鄉(xiāng)的味道一直在它的心里,冥冥中為它指引著方向,不管是什么,想想,我們的心都在顫抖!
我們草原人從來不貪圖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其中包括賣出去的牛馬,可是棗紅馬自己回到了草原,我們草原人卻不知道為什么沒有告訴福建的客人,我們再也沒有讓棗紅馬干過活,讓它享受草原綠草的清香,讓它享受藍天白云給它的夢想,讓它享受溫暖的家鄉(xiāng)的味道!
幾年后,棗紅馬離開了我們,我們把他埋在巴彥呼碩敖包山下,讓棗紅馬枕著它無限眷戀的呼倫貝爾大草原,享受著嫩綠的青草悠遠的溪流帶給它的快樂。
站在敖包山上,腳下的草原飄過白云的影子,像是它在親吻著草原,手拿馬鞭的漢子依舊縱馬飛馳,馬頭琴悠遠的琴聲緩緩傳來,伴隨這琴聲,一匹健碩的棗紅馬向遠處奔去,四蹄雪白,瞬間淚水已經(jīng)模糊了我的雙眼,棗紅馬離我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文:高亭興 投稿:高雪 修稿:斯寧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