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傳入中國后,一開始譯經便受印度影響而善用韻文。佛陀時代或是為了方便布道,并使信眾易于上口,于是廣泛采用“偈”——由短句構成、排列成章,或協韻、或不協韻的一種文學形式,來傳經布道。佛教自漢代傳入中國,大行于魏晉。東土僧人始以“詩偈”形式著作、布道。隨著中國詩歌發展到隋唐之鼎盛、僧人詩也大大前進一步。有王梵志、寒山與拾得等僧人承晉僧之風,導俗入佛,流傳廣泛,故而中國“詩僧”的得名是由他們開始?!霸娚弊源撕髢汕曛两?,成為中國詩壇一支重要的生力軍。僧入詩從寒山初近高雅到晚唐的皎然、貫休等詩僧之后,方真正走上“僧詩”的正格。以禪喻詩的風氣大開,中國詩壇奇葩“禪詩”已然成其規模,兩千年來為中國詩風之精華。
禪詩,就是滲透著禪宗理趣的詩。禪詩是禪家沉思參悟的結晶,它打破常俗的知解框架,淋漓盡致地表現了禪的機敏智略與狂放激楊。優秀的禪詩蘊含著深刻的哲理,表現著崇高的道德情操,傳達著人類的至情至性。中國的古詩,不少均出自佛門高僧手筆,他們在詩句中充分表達了悲天憫人,胸懷法界的高尚情操。
“禪”乃音譯,梵文原音為“禪那”。泛稱曰“禪”,即“禪定”之義。所謂“禪”乃音譯,梵文原音為“禪那”。泛稱曰“禪”,即“禪定”之義。所謂“禪定”是指四禪八定而言,雖云四禪八定其實卻是四四定,曰四禪八定者,四禪四定共為八也。佛教傳入中國后,始有禪宗產生,六祖慧能謂:“諸佛妙理,非關文字。”傳有語錄名<六祖壇經>。其中解釋說:“內見自性不動”為禪。又釋禪定說:“外離相為禪,內不亂為定,外禪內定,是為撣定。”(見<壇經>)所謂禪定,蓋有所本,佛家首重“治心”,儒家僅說一個“心”字,以為“正心誠意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皆源出于心者。而佛家卻把他看作甚于毒蛇惡獸怨賊,所以告誡眾弟子,首須降服其心魔。佛家曰“治心”,就是外禪內定之義,所謂“禪定”亦即“治心”是。
禪在自身發展變化的同時,又向其他領域滲透,于是就有了禪與詩的結合。參禪者(禪師或居士)把修習禪、理解禪的心得體會表現在詩歌里,這就是所謂的“禪修習詩”。
無禪昧不可稱禪詩,同樣,沒有詩味,也不能算是禪詩。禪詩的詩味有一般詩的特點,但又有與一般詩不同之處。中國古詩的特點,是在形象思維的基礎上,用賦、比、興的手法進行創作。禪詩作為中國古詩園地上的一株奇葩,其形式當然也不外乎中國古詩的這種特點,只不過其更注重個性的抒發而已。中國詩歌的發展,自《詩經》乃至漢、魏、晉個性的抒發而已。中國詩歌的發展,自《詩經》乃至漢、魏、晉以來,逐漸趨向追求表現心靈的自由方面。其主要表現是詩歌“抒情”方式的發展與逐漸完美。這種主觀抒情的特點,與撣詩追求的“思維修”、“靜慮”乃至撣宗所提倡的“頓悟”極為相通。宋代嚴羽《滄浪詩話·詩辨》中的一段話,用來說明禪詩的詩味十分恰當。嚴羽說:“論詩如論禪?!蟮侄U道倠在妙悟,詩道亦在妙梧?!┪蚰藶楫斝?,乃為本色?!彼€說:“夫詩有別材,非關書也;詩有別趣,非關理也?!娬撸髟佇郧橐?。盛唐諸人維在興趣,羚羊掛角,無跡可求。故其妙處,如空中之音,水中之月,言有盡而意無窮?!睙o跡可求,言盡而意無窮,這不就是撣的妙悟境界,性情中人的肆意想象發揮嗎?
禪詩的上乘之作,不在于禪語的運用與否,而在于它所創造的幽遠而深邃的意境,這也是禪家所追求的境界——禪境。如唐代王維的《書事》:
輕陰閣小雨,深院晝慵開。
坐看蒼苔色,欲上人衣來。
窗外傳來細細的雨聲,山石的蒼苔經過小雨的滋潤和沖洗,更煥發出生命的活力。詩把青青蒼苔寫活了,人的思緒與之合二而一。詩人在詩中創造出的那種物我交融、優美和諧的意境,正是禪家夢寐以求的幽遠深邃、寧靜空靈的禪定境界。又如唐代皎然《聞鐘》詩:
古寺寒山上,遠鐘揚好風。
聲余月松動,響盡霜天空。
永夜一禪子,冷然心境中。
深幽的古寺,鐘聲伴著和風向遠處飄去,隨著鐘聲的回蕩,松林摩挲,在暮色的天空暢旋,面對此景,禪子的心境冷然而寧靜。詩僧用古寺、寒山、松月、霜天、鐘聲、暮色,構造出一種寂靜清幽的環境,以“禪子”的主觀“心境”排除了物境,寫出禪僧進入禪境的神妙狀態。因此,我們說“意境”是禪詩詩昧的靈魂。一首好的禪詩,即使沒有佛禪的字眼,但他所創造的意境——禪境,同樣會給人以心靈的震撼和美的享受。禪詩所表現的清新淡泊的情趣,是詩人對塵世煩囂的淡泊心志的表達與瀟灑生活的體驗。只有談泊,才能對世態炎涼避得開;只有瀟灑,才能生活得自在。
禪詩所表達的禪理,是詩人以特殊的視角觀察世界、透視人間的結果。這種結果可使人獲得思想上的自由、精神上的逍遙。唐代神秀和慧能為回答五祖弘忍所述教義而寫的詩偈,是說理學禪的絕好禪詩。神秀的詩曰:
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
時時勤拂拭,莫使有塵埃。
這首偈詩所表達的思想是奠定北宗禪的理論基礎。它向學禪者指出,學佛參禪,有個循序漸進、堅持不懈的努力的過程。這一見地,后來被人們稱為“漸悟”法門。而慧能的詩恰與神秀的詩相對: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這是說佛就在人們的心中,你覺悟了,就能頓悟成佛。這是奠定南宗禪的理論基礎,人們稱之謂“頓悟”法門。我們且不說二者孰對孰錯,就其說理服人方面,都已達到了深切透徹的境地。王梵志、寒山、拾得的某些詩亦有這個特點。
禪詩,是佛教在中國文化中的反映,具有“禪”與“詩”的兩重性。元代詩人元好問有兩句詩說得好,“詩為禪客添花錦,禪是詩人切玉刀”。禪詩以其禪味寓其理,以其詩味耐人吟詠,二者相輔相成,這也是禪詩能夠在中國古詩園地中煥發異彩,得到人們喜愛的原因所在。
禪宗以傳佛心印為標榜,在佛教諸宗派中特立一幟。禪宗并不以文字為尚,他們突出強調的是自我的覺悟。他們號召“不立文字,教外別傳,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真是何等痛快淋漓! 禪宗掃一切法,滅所有跡,卓立特行,無所執著,皆是為著一個至上的目標,即明心見性。它是禪宗的宗旨所在,也是評價一個禪者是否真正登堂入室的標尺。
弘忍看后,對眾人說:后世學人如能依此修行,亦得勝果,并勸大家誦之?;菽苈犎苏b后,以為還不盡意,便改作一偈,請人寫在壁上。弘忍見偈,便知惠能確已體知法要,便秘授法衣,是為撣宗六祖。
照我們看來,弘忍大師據此揭定惠能為接班人,是有他的道理的。因為這兩首偈所體現的見地確有差別。神秀在偈中,主張精勤修持,勿使身心有染,應該說這是修行的必由路徑,還是不錯的。但是如果以一代宗師大匠的標準來衡量,他的境界就還嫌不夠,屬于修行途中的一個層次,尚待更進一步。
而從惠能所作偈來看,他確已登堂入室,得其神髓。我們知道,這里用菩提樹來比喻佛法修持所追求的最高境界和果位,而明鏡臺則比喻心靈純凈無染的狀態。這首偈前兩句說的是世間萬有都是因緣和合,無有自性的道理,教人不要執著物我,分別善惡,只有消融真與妄、善與惡的差別,才能真正得到解脫。后兩句則直接指明人心本然乃清明無染,純真無暇,因此只要覺悟自性,即登彼岸。
惠能后來在嶺南弘揚頓悟法門,倡言“即心即佛”,旨在“直指人心,見性成佛”,把中國禪宗推向了一個全新的階段。
禪詩是佛教藝術園地里的一朵奇范,以其雋永玄妙的韻味,秀逸空靈的意境,引入入勝,耐人尋味。
禪,在本質上是一種主體的自我觀照,并由此漸入物我兩忘,任意自在的精神境界。撣詩便是禪者獨特人生智慧的顯發和寫照。細品禪詩,將使你與禪者一道共享生命的安詳、凈明和飄逸,共同領略生命的本色。
諸法無我,明心見性,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入于禪的人生是智慧且充滿機趣,淡泊而又歸于寧靜。這種人生,特使你擺脫多少塵世的煩惱,跳出多少榮辱的驚擾,品味多少生命的真趣,擷取多少心靈的清光!
禪,其實非常簡單,即使你并沒有真正懂得禪理,而你在舉手投足之中卻處處體現了禪理,因此你不要刻意地尋求禪,禪就在生活當中,只要你用心去體會,處處都是禪。
禪宗清凈,佛理明心,若是把參禪看成誦經打坐,卻只得其形,而未得其實。修禪即是修心,拜佛亦是拜心。佛即是心,心即是佛;萬物皆禪,萬事皆禪。修練在自身,作為在天地。
唐中宗派中使薛簡去征召六祖慧能大師時,他就曾問過六祖慧能大師:“現在京城參禪的大師們都說,我們要覺悟就必須坐禪習定,請問大師您有什么高見?”
慧能大師回答說:“禪理需要用心體梧,怎么能僅靠打坐呢?”
這句話非常重要,我們必須知道,禪不能從坐臥之相去計較。六祖說:
生來坐不臥,死去臥不坐;
原是臭骨頭,何為立功過?
從這—教導中,我們可以真正體會到,行住坐臥,搬柴運水,乃至揚眉瞬目,—舉一動,哪一樣不是禪的境界?只有寓禪于行住坐臥的生活之中,才能體悟真止的禪趣!
生活就是禪,禪就是生活。滿目青山是禪,茫茫大地是禪,浩浩長江是禪,混濕溪水是禪,青山翠竹是樣,郎郁黃花是禪。真正學禪決不僅僅是參參禪,念幾句彌陀,更在于參悟禪宗道理,在于以慈悲的“行”來實踐開悟的“知”。
修禪不是投機取巧
通常喜愛禪宗的人會有一種觀念,以為頓悟成佛,即是不費力氣,一悟便休。這種弄巧賣乖之人古來即有,而與真正的禪者作風無疑相去十萬八千里!企幕不勞而獲本身即是一大妄想,又焉能體道。實際上,歷代許多宗門大德總是歷盡干辛萬苦才得識本來面目的;而一旦開悟,還須做保住勿失的功夫。禪者為求得自性的解放,是不辭辛苦,不計付出之代價的。
塵勞迥脫(釋希運)
塵勞迥脫事非常,
緊把繩頭做一場。
不是一番寒徹骨,
爭得梅花撲鼻香。
希運禪師是唐代中期的著名人物,在禪宗史上影響很大。他的這首詩的意思明白如話,卻深蘊義理。它告訴我們,修禪參悟是刻苦異常的,若要免受塵勞之苦,入于凈明撣境,并非等閑之事。制服妄想雜念,就如同牢牢把握一頭頑牛的繩頭,一刻也不容懈怠,這樣下力氣大干一場方可奏效。這首偈的后兩句用寒梅經冬來比喻修道,貼切自然,富有哲理,已成為眾所周知的名言。
不光參禪求道是這樣,世間事無不如此。我們目睹多少一味投機取巧、專門走捷徑的人結果卻吃了大虧,這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所以,到頭來還是老實合算哩。
禪是一種人生智慧
禪是一種人生智慧,又何嘗不是一種人生藝術。我們在生活的藝術中融禪理,便可進退自如、榮辱不驚,一切本于自然,不用絲毫的牽強扭曲。通常人一味強求外事外物符合自己的片面意志,而不知如何行事。悟得禪的淡泊與寧靜人才能在花繁柳密處撥得開,風狂雨急時立得住。
插秧詩(釋契此)
手把青秧插滿田,
低頭便見水中天。
心地清凈方為道,
退步原來是向前。
農夫插秧,手里拿著滿把的秧苗、低頭彎腰,倒退著身子,一步步順次把秧插進田里。而在這時,卻看到倒映在水里的青天是那么的清靜明澈,使人恍然悟到,一旦心地清明,低頭、抬頭都能看到藍天白云。這就是禪的意境。詩的本句,借插秧的以退為進,類比為人處世,只要心境清朗,無論進退,同樣還是
修禪也偏愛有準備的頭腦
佛祖釋迦牟尼在靈山法會上拈花示眾而傳撣宗后,禪詩中有好多關于花和看花的描寫,借以發揮參禪悟禪的道理。
某女尼寫過一首《悟道詩》:
盡日尋春不見春,
芒鞋踏遍隴頭云。
歸來偶拈梅花嗅,
春在枝頭已十分。
詩作者為宋代—女尼,未知其姓名,但她所作的這首嗅梅悟道七絕詩卻歷來為人們所稱道。
這是一首通過尋春詠梅,反映悟道機趣的上乘禪詩。詩中說我梅花尼終日尋春,踏破芒鞋,苦苦尋覓,卻不知道春在哪里,誰知在失望中隨意地拈梅而嗅,卻發現是春在枝頭,早已春花爛漫了,梅花尼也不禁破顏而笑了r
詩中運用比喻的手法,生動形象地說明了梅花尼為求道遍訪深山,拜師學道,卻不得要領,最后在不經意地拈梅而嗅的一剎那問,福至性靈,心花頓發,體會到那遍在的活潑潑的禪機。詩中表達了女尼在千辛萬苦參禪學道的路途中“偶嗅梅花”而開悟的喜悅心情。同時也啟示人們,平時你所追求的真理、樂趣,原來就在你的身邊,你的周圍,又何必舍近求遠,去做不著邊際的追求呢?
禪僧看花的感悟
宋朝的清洪禪師寫過一首《山花》詩,來說明悟道不在于有情無情,而在于是否具有一雙能助你悟道的慧眼:
幾樹山花紅灼灼,
一池清水綠漪漪;
衲僧若具超慧眼,
不待無情為發機。
“鏡花水月”被用來形容虛幻不實的事物。在禪詩中亦有借看盛開的牡丹而悟出人生富貴如花似幻的禪理。
如隋朝的靈藏和尚寫的一首《看花》詩:
滿山紅躑躅,
殊勝牡丹花;
富貴生猶死,
貧寒志不賒。
而唐朝的知玄禪師則從人生無常的觀點寫有一首《詠花》的禪詩:
花開滿樹紅,
花落萬樹空;
惟余一朵在,
明日定隨風。
元朝的拍子庭禪師也寫了《看花》詩一首:
或說桃花艷,
常言梅蕊清;
存心但如此,
臧否曷權衡?
禪師用擬人化的手法,借花的口氣來說明人要隨緣自如,不要因為他人的評論而徒使自己煩惱。
明朝的道源禪師從早放的梅花枝頭體會出學佛參撣的境界:
《早梅》
萬樹寒無色,
南枝獨有花;
香聞流水處,
影落野人家。
清代自號八指頭陀的敬安禪師(又名讀山,號寄禪)因為看到桃花凋零、落紅遍地,頓悟人生四大皆空、如塵幻滅,便毅然在佛前自燃二指供佛。他寫過一首詠荷花的詩《暑月訪龍潭寄禪上人》,其詩曰:
一瓶一缽一詩囊,
十里荷花兩袖香。
只為多情尋故舊,
禪心本不在炎涼。
詩僧以荷花自喻,表現出他超俗絕塵的品格和看破世態炎涼的撣悟。
劉建華先生在《佛與人生》這本書中說得好:“一朵花的生命雖然短暫,但在長空萬古的宇宙中,人何嘗不像一朵花一樣呢?艷麗的桃花會隨風而落,華貴的牡丹會因時而謝,而冷艷清越的梅花又何嘗有明天可以寄托?人如果不能在看花時有所醒悟,則人的生死和花的開落又有什么區別?”
五代時的清涼文益撣師(因住金陵清涼院,世稱清涼文益)有首著名的禪詩寫得好:
擁毳對芳叢,由來趣不同。
發從今日白,花是去年紅。
艷冶隨朝露,馨香逐晚風。
何須待零落,然后始知空?
詩人把自己比成一枝花,感嘆人生當下即老(“發從今日白”),何待明天? 所梧正是佛禪般若思想的體現:“色即是空,不待色滅然后為空,是以見色異于空者,則二于法相也?!蓖瑯印皳黼ァ睂?,有人只見紅花滿樹,不見落花空枝;有人卻在花開正艷時已見落紅滿地的“空相”了。人的所悟如此大不相同(由來趣不同),原因何在? 其“趣”(參撣的悟性) 不同 (“由來趣不同”) 是也。
禪詩中禪僧看花的感悟是否對我們人生的醒悟有所啟示呢?
“放生詩”里說“放生”
“放生”這個詞出于佛教的大乘經典,它是基于佛教眾生平等、大慈大悲的思想和生死輪回的因果論提出來的。信仰虔誠的佛教徒在他可能的條件下,都要進行放生活動,以實踐他們救濟眾生的生命危難和痛苦的誓愿。在《放生儀軌》里錄有十二首放生詩,都是歷史上有名的大護法所作。從中我們可了解到一些佛禪關于放生的知識。這里僅從十二首里選出其中六首:
香餌見來須閉口,大江歸去好藏身;
盤渦峻激多傾險,莫學長鯨擬害人。
(白居易)
干戈兵革斗未止,鳳凰聯解安在哉!
吾徒胡為縱此樂,暴殄天物圣所哀。
(杜 甫)
已落雙雕血尚新,鳴鞭走馬又翻新;
勸君莫射南來雁,恐有家書寄原人。
(杜 牧)
血肉淋漓味足珍,一般痛苦怨誰伸?
設身處地捫心問,誰肯將刀割自身!
(陸 游)
同生今世亦前緣,同盡滄桑一夢間;
往事不堪回首論,放生池畔億前愆。
(趙松雪)
物我同來本一真,幻型分處不分神;
如何共嚼娘生肉,大地哀號慘殺人。
(陶望齡)
《放生儀軌)的十二首詩分別從愛生、護生、放生、戒殺生以及物我同體、生死輪回等角度寫出放生對人生學佛的真實意義。
放生的根據,主要來自兩部佛經。一部是《梵網菩薩戒經》。該經中說:“若佛子以慈心故,行放生業,一切男子是我父,一切女人是我母,我生生無不從之受生。是故六道眾生皆是我父母,而殺而食者即殺我父母,亦殺我故身。一切地水,是我先身;一切火風,是我本體,故常行放生,生生受生。若見世人殺畜牲時,應方便救護,解其苦難,常教化講說菩薩戒,救度眾生?!?/span>
另一部是(金光明經》。該經在卷四“流水長者子品”中講了釋伽牟尼前身行菩薩道時用大象運水救干涸池中魚的故事,這是后來開設放生池的根據。總之,放生是從佛教戒規中的“戒殺”衍生而來的,也可以說,戒殺是放生的前提。佛教還提倡眾生都有佛性,人人即可成佛,動物屬于眾生之一,有壽命相,當然,亦可成佛。放生也就屬于助他人成佛的善行之一了。而助人為樂又得益于大慈大悲精神的感染,因此看,戒殺僅止惡,屬于被動的善行,放生救生才是終極的善行。
當今,放生已經成為佛教界的一項重要的佛事活動。每逢佛教節日,大規模的放生是必不可少的。放生的種類不外乎是一些極易受到傷害的蟲魚鳥獸,其來源都是佛教信眾花錢買來的。佛教的放生是一種慈悲精神的體現,同時也具有保護環境和維持生態平衡的意義。保護動物,特別是那些瀕臨滅絕的珍貴稀有的動物,不能僅僅靠精神和道德的約束,而且還要靠國家的法律來保護它們。
禪詩中的衣食住行
衣、食、住、行是一個人最基本的生活條件。禪對這些生活的基本條件怎么看,換句話說,禪對衣食住行是個什么要求?簡單地說,禪的要求是,除了遵守佛規戒律之外,對生活條件的要求是越簡樸、素淡、清凈、自然越好。我們且來看看禪詩是怎樣描寫撣僧的日常生活的。
唐代的詩僧寒山有一首《自樂》詩寫道:
自樂平生道,煙蘿石洞間。
野情多放曠,長伴白云閑。
有路不通世,無心孰可攀。
石床孤夜坐,園月上寒山。
寒山的這首詩是他參禪的藝術靈性之體現,遠離塵世,避俗孤賞,一個人住在石洞里,睡在石床上,住的條件如此簡樸,但他心似白云舒卷,情如月灑寒山,真實而又形象地表達了一個禪僧的生活情趣。
也是唐代的詩僧法常,他的《示法詩》云:
摧殘枯木依寒林,幾度逢春不變心。
樵客遇之猶不顧,郢人那得苦追尋。
一池荷葉衣無盡,數樹松花食有余。
剛被世人知住處,又移茅舍入深居。
法常是馬祖道一的弟子,一生堅持“即心即佛”的修持。你看,他住的是深山里的茅屋,吃的是松花(即松籽),穿的是荷葉,就是這樣簡樸的生活,也絲毫沒有改變他的參禪向佛的決心(“幾度逢春不變心”)。
唐代的無可禪師寫的《送僧》詩:
四海無拘系,行心興自濃。
百年三事鈉,萬里一枝筇。
夜減當晴影,春消過雪蹤。
白云深處去,知宿在何峰?
無可的這首詩寫的是“穿衣”和“行腳”。“三事衲”是用五條、七條、九條布縫制的僧衣,這里是僧衣的通稱。撣僧為了學佛,不斷地行走在參禪悟道的路途上,過著行腳僧的生活。詩人所送的禪僧穿著百年不變的僧衣,手拄一枝竹拐杖(邦),踏雪而行,漸漸消失在白云深處。詩人筆下,是一幅無聲的畫卷:空闊、孤寂、幽遠、清冷,天際禪僧與白云大地融合在一起,漸遠漸無,瞬間的虛空,瞬間的永恒,詩人把我們帶進了一個多么奇妙的佛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