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蒙古草原這個舞臺上,北匈奴作為主角之一,他們的戲被演砸了,不得不換場子。而為了找到下一個演出舞臺,他們花了近三百年。
在歐洲這個新舞臺上,阿提拉是主角。
阿提拉的故事,在第一篇《上帝之鞭》中已經講到。
西方歷史直到374年,匈奴人到達東哥特人邊境時,才開始有了他們的記載。也就是說,北匈奴人自蒙古草原直線行程六千公里,來到東歐草原,走了二百八十多年。
這是歷史上最為悲壯的長征。可惜匈奴人沒有文字,一路的艱辛磨難竟不曾留下痕跡。
我打開谷歌地圖,像鷹一樣俯瞰亞歐大陸。
從我國東北的大興安嶺,向西跨過蒙古高原、帕米爾高原、烏拉爾山、東歐草原,直到黑海,這中間漫長的地帶,被稱為歐亞大草原。
蒙古高原是匈奴人的發祥地。它的東端是大興安嶺,往西是肯特山和杭愛山,然后是戈壁,即史書所說的大漠,西端是綿延兩千多公里的阿爾泰山脈。在蒙古高原南端,是陰山山脈。這個相對封閉而又平緩的場所給了匈奴人充分的活動場地。而陰山以南則是漢民族農耕文化的地盤。因此,陰山是農耕民族和游牧民族的天然屏障。
而這個屏障在匈奴人前三百年的歷史中,不時地被突破。
由蒙古高原向西,進入中亞。這是一片浩瀚無垠的沙漠和草原。這里高山林立,而天山山脈則將中亞分成兩半。天山北部氣候濕潤,提供了廣袤的牧場供游牧民族生活;而天山南部地區卻十分干燥,塔克拉瑪干沙漠占據了塔里木盆地的絕大部分地區。這樣的地理條件將中亞分成了一些獨立的谷地和綠洲,之間或是積雪終年不化或是干旱不毛的沙漠戈壁,極難穿越。因此西域地區的國家規模都很小,稱為城郭之國。匈奴人在這里,與漢朝進行了幾次爭奪。但當他們連自己的根據地都失去了時,這些城郭之國只能供他們暫時落腳。一旦他們再次強大起來,便只好再去其他地方尋找生存空間。
而他們只能再向西走。
阿爾泰山和天山北部山嘴在朝著巴爾喀什湖方向似乎已經合攏,然而實際上兩山之間在楚固恰克方向,在塔爾巴哈臺的額敏河處,空隙仍十分寬闊,裕勒都斯河、伊犁河和伊塞克湖之間朝著西北方向的空隙也很寬,來自蒙古高原的匈奴人透過阿拉套山口和穆扎特山口,看到了遠方一望無際的東歐草原,它們比呼倫貝爾草原還要廣袤。
這兒就是他們要找的樂土。
離開草原多年的匈奴人呼嘯著擁抱這塊肥沃的土地,一如當初在蒙古草原崛起后突破陰山屏障向南發展一樣,他們穿越中亞群山,向著這塊樂土挺進,并在這塊大陸上掀起了黃色風暴。
“我們那遙遠的祖先,你們是怎么從亞洲走過漫長的道路,來到多瑙河邊建立起國家的?” 匈牙利詩人裴多菲在一首詩中,這樣表達了對先輩的敬仰。
歐洲的匈人即是匈奴人的見解是法國人德涅內首先提出的,德國人夏特《沃爾迦河的匈人與匈奴》對此做了精斟的論證。清朝末年,學者洪鈞介紹入中國,引起了我國史學家的興趣,開始對北匈奴西遷的問題進行研究。
歷史學家齊思和提出了比較系統的看法,他認為北匈奴西遷經歷了四個階段。
悅般時期,91年至160年。證據《北史·西域傳》:“悅般國在烏孫西北,去代一萬九百三十里。其先匈奴北單于之部落也,為漢車騎將軍竇憲所逐,北單于度金微山,西走康居,其羸弱不能去者,住龜茲(應為烏孫)北,地廣方數千里,眾可二十余萬,涼州人猶謂之單于王。”這是第一階段。北單于在烏孫期間,曾與東漢有過接觸。
康居時期,約160年至260年。此時,鮮卑檀石槐興起,其勢力已達上谷以西,敦煌地方,鮮卑西討烏孫,掩有全部北匈奴故地。北匈奴在烏孫也支持不住了,只好移居康居。康居曾經是匈奴屬地。但是郅支單于時反客為主,壓迫康居人,引起反感。他們并不歡迎亡國喪家的匈奴人。因此在此支持了大約一個世紀,再西遷至粟特。
粟特時期,260至350年間。《后漢書·西域傳》稱:“奄蔡國改名阿蘭聊。”《魏書·西域傳》載:“粟特國在蔥嶺之西,古之奄蔡,一名溫那沙,居于大澤,在康居西北,去代一萬六千里,先是匈奴殺其王,而有其國,至王忽倪已三世矣。”而羅馬歷史學家阿密阿那斯的《歷史》一書記載:匈人從頓河以東向阿蘭人展開進攻。阿蘭人敵不過匈人騎兵,國王被殺,國被征服,大部分阿蘭武士被匈人吸收到隊伍中,成為匈人軍隊的組成部分。于此,西方記述與我國史書記述正好相吻合銜接。
這樣,北匈奴人經過長途跋涉,迂回曲折,直線距離六千公里,終于到達歐洲東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