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方方證淺解(九)
大黃黃連瀉心湯方證淺解
原文:
寸口脈弱而緩,弱者陽氣不足,緩者胃氣有余。噫而吞酸,食卒不下,氣填于膈上也。
心下痞,按之濡,其脈關上浮者,大黃黃連瀉心湯主之。大黃15克,黃連8克。麻沸湯漬之須臾,去滓溫服。
脈浮而緊,而復下之,緊反入里,則作痞,按之自濡,但氣痞耳。(大黃黃連瀉心湯主之。)
太陽病,醫發汗,遂發熱,(不)惡寒,因復下之,心下痞,表里俱虛,陰陽氣并竭,無陽則陰獨,復加燒針,因胸煩,面色青黃,膚?者,難治,今色微黃,手足溫者,易愈。
傷寒大下后,復發汗,心下痞,惡寒者,表未解也,不可攻痞,當先解表,表解乃可攻痞,解表宜桂枝湯,攻痞宜大黃黃連瀉心湯。
方證淺解:
大黃黃連瀉心湯之病理與藥理。該湯為胃寒腸熱者所設,其病因多為寒藥誤下而使胃寒所致也,如文中所言醫發汗后,見發熱不惡寒,誤認為病入陽明而用承氣湯類下之,寒藥攻之則可致胃因之而寒也。其心下痞者,乃食物于腸中停滯,腐敗成氣,氣脹則增大胃腸容積所致,蓋苦寒大下,而又復發汗亡陽,胃功能因之受損而胃寒,其無法磨碎之食物直入腸中,腸不得不加速其蠕動來磨碎食物,故表現為腸功能亢進,即腸熱;食物無法磨碎,積于腸中久則發酵腐敗成氣,氣積于腸胃之中故膨大而為心下痞;胃寒腸熱,故又可見飲食后噯生食氣、噫氣頻作、嘔吐酸苦;又其人難以從腸中吸收營養,故多見營養不良之狀;又腸中有積滯,故多見大便不暢。本方用黃連清腸之熱,大黃逐腸之積,腸積與矢氣得去則心下痞消而諸證自除,以其病于上,故其脈關上浮應其上也。因腸之興奮為虛性興奮,即為虛熱,故當輕用苦寒之藥,是以方用麻沸湯漬之須臾即成,亦可用黃連大黃極輕之量煎服,此即后世之濁藥輕投之法也。
本方至烏梅丸證皆為胃寒腸熱者所設。
附子瀉心湯方證淺解
原文:
心下痞而復惡寒,汗出者,附子瀉心湯主之。大黃15克,黃連8克,黃芩8克,炮附子8克。用麻沸湯漬前三味藥,須臾絞去滓,內附子煎汁即成。
方證淺解:
附子瀉心湯之病理與藥理。該湯為里則腸虛熱、表則血運不暢者所設。腸虛熱則成痞而胸滿,表血運不暢則惡寒發熱汗出(四肢為血運之末,故多寒甚,是以證多見上則發熱汗出、下則惡寒,俗謂之上熱下寒),故方用附子助血運,使內外溫而發熱惡寒汗出自止,三黃合用則腸虛熱平而痞自消也。該方與上文先用桂枝湯解表后用瀉心湯去痞者病理同。
經方方證淺解(十)
瀉心湯類方淺解
原文:
嘔而腸鳴,心下痞者,半夏瀉心湯主之。半夏21克,干姜15克,人參15克,黃芩15克,黃連5克,炙草15克,大棗4枚。
方證淺解:
半夏瀉心湯之病理與藥理。其病理亦為胃寒腸熱,且胃寒更重。胃寒則水飲不得入三焦,積于胃脘之處而逆于上則嘔;水飲入于腸則鳴;胃不化食,遺入腸腐敗成氣脹滿則成心下痞;腸功能因之亢進則腸熱,腸熱則又可見脈數而小便黃赤;胃不和則臥不安,故多見失眠之癥。方用半夏、干姜、人參溫胃陽,炙草、大棗助胃陰,胃功能正常,水飲得化,則嘔與腸鳴皆止,黃連、黃芩清腸熱、消腸積,則大便與水飲俱得下,故其所下者,多為白色黏液。又腸之熱為虛熱,黃連之量當輕用,其效方捷,若過用之,反可致腸寒而下利,諸瀉心類湯證皆如此也。
章次公每以此方加厚樸治濕溫痞悶,且曰:“濕溫證之悶大別有二:熱度高時心臟不強之悶,其脈多虛弱;熱不高亦悶者,營養缺乏居多,仲景稱為虛痞(此實為胃腸不健,不能吸收營養,入胃之食發酵而為之氣痞也)。此二者黨參皆能治,厚樸、郁金之治悶,純是健胃作用,因其芳香揮發,多少有催動血行之故,對于心臟不強稍有助益,用于虛痞則無效。病者多汗,面色不華,虛象居多,芳香類藥不宜常服。世人只解芳香化濁,不解甘溫健脾并用之法,如瀉心湯,仲景之說,衰佚久矣。
原文:
傷寒汗出,解之后,胃中不和,心下痞硬,干噫食臭,脅下有水氣,腹中雷鳴,下利者,生姜瀉心湯主之(即上方更加生姜20克)。
方證淺解:
生姜瀉心湯之病理與藥理。本湯之病理與上方近,然其胃寒更甚,水飲更多,故見心下痞硬且腹中雷鳴、干噫食臭、脅下有水氣,是以重加溫胃陽逐水氣之生姜。若其人更見浮腫,小便不利等證,可更加茯苓之屬以利小便也。
原文:
傷寒中風,醫反下之,其人下利日數十行,谷不化,腹中雷鳴,心下痞硬而滿,干嘔,心煩不得安,醫見心下痞,謂病不盡,復下之,其痞益甚,此非結熱,但以胃中虛,客氣上逆,故使硬也,甘草瀉心湯主之(即半夏瀉心湯增炙草之量為20克而成)。
狐惑之為病,狀如傷寒,默默欲眠,目不得閉,臥起不安,蝕于喉為惑,蝕于陰為狐,不欲飲食,惡聞食臭,其面目乍赤、乍黑、乍白,蝕于上部則聲嘎,甘草瀉心湯主之。
方證淺解:
甘草瀉心湯之病理與藥理。本方之病理與上方同,然因再三下之,胃虛寒已極,故其人不欲飲食、惡聞食臭,胃不和則臥不安,此與胃熱煩躁之臥不安不同,胃寒之臥不安為默默欲眠而目不得閉,臥起不安(蓋胃有神經上通于腦,胃寒與胃熱皆可致腦部神經因津傷、血病而不得養,故見神經之病變,其輕者則為臥不安,故胃寒輕者有半夏湯與瀉心湯輩,胃熱輕者梔子豉湯輩,其重者則皆可見頭痛、神昏之證,故胃寒重者有吳茱萸湯,胃熱重有黃連阿膠湯與白虎、承氣湯之屬),胃生水飲則干嘔,水飲入腸則雷鳴,下利太甚,津不得入三焦則其人津液大缺,而人體內凡粘膜多者則為需津液最多之處,如口腔、咽喉、胃、腸、**等等皆粘膜多者,津液一缺則粘膜生病變,咽喉不得津則為惑(即口腔、咽喉部痛而潰瘍),腸熱又津缺則下陰而為狐(即肛門、**部潰瘍),津液大缺則水運不暢,則或可見面部水液驟多驟少,故面目乍赤、乍黑、乍白也;以津傷甚則粘膜病而神經失養,故病見粘膜破損者,多與心煩失眠同見也。其藥理,該除溫胃陽去腸熱之藥外,又當重加炙草以安腸補液兼修復潰瘍也,津液得補、潰瘍得愈則諸癥及狐惑自愈也。是以臨床該方每用于復發型口腔潰瘍、慢性胃炎、胃潰瘍、結腸炎、**潰瘍等等之粘膜破損之病變。
又《臨床應用漢方處方解說》載此方治夢游,蓋夢游一證,屬臥起不安之一癥,多為精神壓力大、神經過分緊張所致,甘草瀉心湯能治胃寒腸熱兼能補津以濡養神經,故能治之。胃不和則臥不安,夢游為臥起不安之一癥,推而廣之,則其病機或為胃寒,或為胃熱,當依證而擇方,不可死搬硬套也。
以上瀉心湯類證,其共同之特點為腸胃中有脹氣,故若加厚樸以寬其腸壁,逐其矢氣,其效當更捷。
經方方證淺解(十一)
黃連湯方證淺解
原文:
傷寒,胸中有熱,胃中有邪氣,腹中痛,欲嘔吐者,黃連湯主之。黃連9克,干姜9克,半夏21克,桂枝9克,人參6克,炙草9克,大棗3枚。日三夜二服。
方證淺解:
黃連湯之病理與藥理。該湯與附子瀉心湯之病理近,而胃寒腸熱更甚,胃寒甚則血運不暢故謂之胃有邪氣而見嘔吐、時有沖氣上逆、胸悶、口不知味之證,故方用干姜、半夏、桂枝、人參以溫胃,腸熱甚則腸部血郁而不行而見腹痛、舌尖紅燥之證,故重用黃連(瀉心類湯其腸熱為虛熱,故輕用黃連,本湯至后之瀉心湯為腸實熱,故重用黃連),并助之甘草、大棗以補腸胃之液也。以其動脈血運不暢不甚且未見惡寒之證,故但用桂枝、人參而未用附子也。
干姜黃芩黃連人參湯淺解
原文:
傷寒本自寒下,醫復下之,寒格,更逆吐,若食入口即吐,干姜黃芩黃連人參湯主之。干姜15克,人參15克,黃芩15克,黃連15克。
方證淺解:
干姜黃芩黃連人參湯之病理與藥理。該湯與上湯病理同,為胃寒腸熱之證,胃寒則可見體虛神疲、納呆嘔吐,腸熱則可見口苦思冷、舌紅少津、小便短赤、大便干秘甚或熱利,因胃寒較上方為輕,故減去桂枝、半夏(若胃寒重者,也可加之,甚可加生姜以用之),以其因胃寒腸熱而吐,吐為胃寒所致,故謂之寒格。
胃寒與胃熱皆可見嘔吐之證,然二者有別,胃寒致嘔者,其人多見納呆而惡寒無汗,其嘔吐物多為不消化之食物;胃熱致嘔者,其人多食欲盛而惡熱汗出,其嘔吐物多酸臭腐敗也。胃寒致嘔者,其藥多用干姜、半夏、吳萸、桂枝、人參之屬,胃熱致嘔者,其藥多用梔子、石膏之屬。
烏梅丸方證淺解
原文:
問曰:病腹痛有蟲,其脈何以別之?師曰:腹中痛,其脈當沉,若弦,反洪大,故有蛔蟲。蛔蟲之為病,令人吐涎,心痛發作有時。
注解:
腹痛者多屬寒,其氣凝于里,故其脈多沉而弦,若反見洪大者,為動而不靜之明征,故曰內有蛔蟲也。又腹內有蟲者,其唇內多有白點且發作有時也。
原文:
厥陰之為病,消渴,氣上撞心,心中疼熱,飲而不欲食,食則吐蛔,下之利不止。傷寒,脈微而厥,至七八日,膚冷,其人躁無安時者,此為藏厥,非蛔厥也,蛔厥者,其人當吐蛔,今病人靜而復時煩者,此為藏寒,蛔上入其膈,故煩,須臾復止,得食而嘔,又煩者,蛔聞食臭出,其人常自吐蛔,蛔厥者,烏梅丸主之。又主久利。炮附子90克,干姜150克,桂枝90克,蜀椒60克,人參90克,當歸60克,細辛90克,黃連250克,黃柏90克,烏梅300枚,上為末,異搗篩,合治之,以苦酒漬烏梅一宿,去核,蒸五升米,飯熟,搗成泥,和藥令相得,蜜丸如梧桐子大,先食飲,服十丸,日三服,稍加至二十丸,禁生冷,滑物,臭食等。
方證淺解:
烏梅丸之病理與藥理。其病理,此為胃寒而腸熱更甚,胃寒則胃蠕動無力、血運不暢,故其人可見口渴喜熱飲、肢體厥冷;腸熱則蠕動加速,故可見舌尖較紅、小腹冷痛、下利清稀間夾烏白冷凍或細如筆桿等下利癥狀,是以其人又可見久利;胃寒腸熱,胃腸蠕動失調,則可見干嘔、心煩、惡心、心中嘈雜難受、饑而不欲食,因同為胃腸蠕動失調,故此等證與胃熱腸寒所致之梔子豉湯證相近;胃有神經上通于腦,胃寒則又可見嘔而頭痛,此與吳茱萸湯證同,故臨床若見頭痛者,則常更加吳茱萸以溫胃也;若其人內有蛔蟲,則每到吃飯之時,則每每煩燥不安,蓋蛔蟲聞食而動也,此即文中“蛔上入其膈,故煩,須臾復止,得食而嘔”所言也,以小兒口不能言,故臨床見小兒病此,多表現為臨食時煩躁不安,甚或亂咬自身或他物。又蛔蟲本寄生于小腸,但因其有喜溫避寒、喜鉆孔洞且對居住環境極其敏感,當其生活環境改變時,即不安其處而鉆入胃或膽道,因胃為酸性環境,不適宜蛔蟲之生存,故可見吐蛔;其鉆入膽道則有鉆頂樣疼痛及灼痛感,即所謂“氣上撞心、心中疼熱”。
其藥理,本方以附子、干姜、桂枝溫胃寒(臨床每加吳茱萸、半夏),以川椒、細辛散寒通陽、殺蟲伏蛔,以黃連、黃柏清腸熱,以人參、當歸以補養氣血,更用烏梅強壯胃腸機能、消炎殺蟲,故諸藥合用,能治蛔厥,又能治胃寒腸熱之久利。
以方中烏梅、川椒、黃連、黃柏都有較強抑茵作用,其中烏梅尤有良好的抑真茵作用;桂枝、細辛辛溫走竄、通絡開閉,從里逐邪,透達于外,附子、干姜振奮脾腎之陽,人參、當歸養氣益血,共同鼓舞人體正氣,正氣充盛則邪無容留之地,脈絡通暢則邪有外出之路,抑茵力專則邪無再生之理,是以對癬疾之療效甚佳。此為陳潮祖教授之經驗也。臨床每改用為湯劑用之。
經方方證淺解(十二)
瀉心湯方證淺解
原文:
心氣不定,吐血、衄血,瀉心湯主之。大黃30克,黃連15克,黃芩15克。頓服之。
注:原文作心氣不足,然心氣不足而用黃芩、黃連、大黃苦寒攻伐,不甚相宜。是以陸淵雷先生引《千金》之文以為當作心氣不定也。陸淵雷先生云:心氣不定者,即心下動悸,即今人所謂心悸亢進,而是芩連所主也。由是言之,此證因心張縮強盛,血壓亢進,身半以上充血,故今吐衄,治以瀉心湯者,平其心悸,移其血液于身半以下,則吐衄自止,此所謂原因療法,非若柏葉、黃土諸湯專以止血為事也。若上半身血壓不亢進者,瀉心湯慎不可用。
方證淺解:
瀉心湯之病理與藥理。本湯之病理為胃腸之熱極,使血運加速而迫血妄出也。故其出血量多勢迫,其人口渴心煩,溲赤便秘,舌紅苔黃,脈數有力也。故方用大黃、黃連、黃芩抑胃腸功能之亢進,胃腸功能正常,自然血運正常,且此三藥皆有止血之功,黃連能保護血小板使其不易破碎,黃苓能改善毛細血管之通透性,大黃能增加血小板,促進血凝,三者合用止血作用明顯,故吐血、衄血自止也。
大黃用于吐血癥,病者吐血盈碗,潮涌而至,古人謂之苦寒折熱也。然章次公則以為其所以能治者,其實乃因其為植物性下劑有誘導之作用,凡吐血盈碗,則上部必有炎癥或充血等因,大黃能亢進腸之蠕動,使腹腔臟器充血,因此可減少身體其他部分因炎癥或充血之血量,一轉移間,吐血自止,故吐血服大黃有效也。曹穎甫好以大黃治腦膜炎,其理由以為西醫之腦膜炎,即為陽明篇目中不了了晴不和急下之宜大承氣證也;以大承氣泌治中風不語,其標準為脈洪大而動勁,此則與西醫以下劑治腦出血,使下部充血,同一理由,目疾紅赤,大便秘結,大黃亦有效,此亦誘導法也,以大黃能引起下部充血,故配丹皮、赤芍、紅花、桃仁,作通經之用。生地汁磨大黃內服,則治血分有熱,口臭唇綻,或齒縫出血者,皆良法也。
調胃承氣湯方證淺解
原文:
傷寒脈浮,自汗出,小便數,心煩,微惡寒,腳攣急,反與桂枝湯,欲攻其表,此誤也。得之便厥,咽中干,煩躁,吐逆者,作甘草干姜湯與之,以復其陽,若厥愈,足溫者,更作芍藥甘草湯與之,其腳即伸,若重發汗,復加燒針者,四逆湯主之,若胃氣不和,譫語者,少與調胃承氣湯。酒大黃20克,芒硝40克,炙草10克。少少溫服。
問曰:證象陽旦,按法治之增劇,厥逆,咽干,兩脛拘急而譫語?師曰:夜半手足當溫,兩腳當伸,何以知此?寸口脈浮而大,浮則為風,大則為虛,風則生微熱,虛則兩脛攣,病證象桂枝,因加附子參其間,增桂令汗出,附子溫經,亡陽故也,厥逆咽中干,煩躁,陽明內結,譫語,煩亂,更飲甘草干姜湯,夜半陽氣還,兩足當溫,脛尚微攣,重與芍藥甘草湯,爾乃脛伸,以承氣止微溏,則止其譫語,故知病可愈。后如師言。
太陽病二日,發汗不解,蒸蒸發熱者,屬胃也,調胃承氣湯主之。
發汗后,惡寒,虛故也,不惡寒,但熱者,實也,當和胃氣,與調胃承氣湯。
太陽病未解,脈陰陽俱微,必振粟,汗出而解,但陽脈微者,先發汗而解,但陰脈微者,下之而解,若欲下之,調胃承氣湯主之。
陽脈微者,表郁不暢也,表郁不暢則宜解表故曰發汗而解也;陰脈微者,津虧于里也,津虧于里則腸易燥結,故下而解也。
陽明病,不吐、不下、心煩者,可與調胃承氣湯。
傷寒吐后,腹脹滿者,與調胃承氣湯。
太陽病,過經十余日,心下溫溫欲吐,而胸中痛,大便反溏,腹微滿,郁郁微煩,先此時,自極吐下者,與調胃承氣湯,若不爾者,不可與,但欲嘔者,胸中痛,微溏者,此非柴胡湯證,以嘔故知極吐下也。
傷寒十三日,過經,譫語,以有熱也,當以湯下之,或小便利者,大便當硬,而反下利,脈調和者,知醫以丸藥下之,非其治也。其自下利,脈當微厥,今反和者,此為內實,調胃承氣湯主之。
方證淺解:
本節頭條為桂枝湯誤用之轉歸,或轉為少陰證而當用少陰方而愈,或轉為陽明證而用陽明方愈之。該條雖外有桂枝湯證,然內有小便數、腳攣急、心煩之肺臟等臟器虛寒致津出過多而津傷之證,津傷里怯者其治法為桂附湯加知母,津傷里不怯者為桂枝加葛根湯也。然醫者不識此,仍用桂枝湯,若其人津傷里怯,用桂枝湯攻其表,表解而津更傷以致亡陽之變,此時桂枝湯雖有溫里之功,然其力不逮,故急用干姜甘草湯、芍藥甘草湯、四逆湯等救其逆。然此僅為其中之一種變化,若其人僅為津傷,則表解之后轉為胃熱盛也,胃熱盛上攻于腦則為譫語,故當用調胃承氣湯清其胃熱則譫語自止。又須中病即止,恐過用寒涼也,故要求少少溫服。
調胃承氣之病理。其病位偏重于胃,牽連及腸,故其條文所言者多為胃熱之癥狀,腸燥結之癥狀較少或輕,與大、小承氣湯之見腹大滿、繞臍痛等病位偏重于腸、牽連及胃有別。因其重在胃熱,胃熱則蒸胃中津液入三焦而為汗,故蒸蒸汗出也(此為胃熱之最基本癥狀);胃腸既熱,則大渴引飲;陽明燥氣上沖,則舌苔黃厚,上沖及腦,輕者但闕上脹、痛(即在兩眉中間直上之額部位,與太陽頭痛在太陽穴位置上有別),較重者則為頭眩暈、脹痛、煩躁,其更重者則為神昏譫語,更重者為滿頭劇痛,甚則發狂喜妄,更甚者則為目中不了了、晴不和。蓋胃有神經上通于腦,輾轉相傳,腦神經受熱熏灼則輕重癥狀不一也,腸胃燥實,周身之血液也隨之化熱,其敷陳于腦神經之血也熱,腦為全身神經之總匯,其受熱則頭眩暈、頭脹痛、煩躁、滿頭劇痛、發狂喜妄,其傷及視覺神經則目中不了了,晴不和也。此證不獨承氣湯證有之,白虎湯證也有之,其癥狀可在大便之后,無根之熱毒上攻時見之,如大便已,頭卓然而痛者即是也,也可在腑實燥結之時如大承氣燥結證中見之,也可腸中濕熱蘊蒸、熱結旁流之急下證時見之,其最劇者為目不識人,獨語如見鬼狀,循衣摸床甚或更劇,略輕者,大承氣湯尚可治之,其劇者,雖用之亦無效,蓋大承氣湯雖能去其腸胃熱之病源,不能治其神經之病所也,當熱成燎原之勢,雖病源去也卒不救也,此時宜合張錫純法,用羚羊角、犀角之屬涼和其神經,用萸肉酸溫營養滋潤神經。又腸胃之熱有易犯神經者,有不易犯者,蓋人之神經脆弱與否為一大因素(如小兒神經脆弱,故多驚厥之病也)。又以調胃承氣湯其重在胃,故調胃冠于前,承氣續于后也。
調胃承氣之藥理。該湯重用芒硝,蓋芒硝性寒味咸,能吸引大量水液至腸中,故不僅能瀉熱通結,又能增液潤燥,故能清胃熱之同時甘寒生津以補津之缺失,為鹽類之瀉藥;大黃能促進腸管蠕動,胃腸蠕動就會加體腔內之水分收集積于腸管,腸管積滿水分,故能瀉下,為植物性之瀉藥,故謂大黃、芒硝為瀉劑也,酒大黃瀉下之力較生大黃小,而又合炙草則瀉下之力更小,故其重在清胃熱也,又其腸病輕,故預用安草以安腸生津,若腸結已實,則甘草用之不僅無效,反有阻硝黃之攻下也。
又調胃承氣湯雖為三承氣湯之輕者,然也不宜輕用,凡當用大柴胡湯者,不得用三承氣湯,當用調胃承氣湯者,不得用大、小承氣湯也。蓋攻之不及,積固不下,攻之太峻,則反不能盡下也。以腸胃之積聚,每因飽食而引起也,蓋若其人用腦用過當或神經過敏,胃不得血或神經過敏致其人雖善饑而不能食,強食以自慰,則每消化不良,前者未消,后者繼至,則胃為之撐大,而消化力乃益為薄弱,于是有胃呆、滿悶、便秘諸病,見其胃呆、滿悶、便秘,乃乞靈于瀉藥,得暢便則覺病瘥,其實則非,蓋今以瀉藥下之,非胃腸之自然工作,胃腸之積雖有一部分為瀉藥所驅逐,必有一部分遺留于回腸屈曲之處,當得暢便之后,胃中驅空,則非更以食物填補不可,胃不能化,食之愈多,則積之愈甚,則瀉藥之需用變愈殷也,于是轉瀉轉填,轉填轉積,久而久之,遂成積聚。故積聚者,每因瀉藥而起也。積聚之人,其人之脈多沉,其人多瘠,而面有痤,其人之舌苔必不勻,或一邊有一邊無,或滿舌如常人而有苔一塊不化,病淺者偶見之,病深者無時不見。凡具以上見證者,可直斷其人有積聚病,百不爽一。積聚之病治法當攻下,若用普通瀉藥,雖得大瀉特瀉,所下之糞總屬黃色,且病者總覺大便不能暢快,惟用蟲藥(風藥),則所下之糞色黑且膠黏奇臭,經三數次攻下,嗣后遂繼續自下黑糞,而胃納日增,精神日見爽慧,故同是攻下,病不同則藥不同也。
小承氣湯方證淺解
原文:
陽明病,若腹大滿不通者,可與小承氣湯,酒大黃20克,厚樸3克,枳實10克,微和胃氣,勿令大泄下。
太陽病,若吐、若下、若發汗,微煩,小便數,大便因硬者,與小承氣湯和之即愈。
陽明病,其人多汗,以津液外出,胃中燥,大便必硬,硬則譫語,小承氣主之,若一服譫語止,再莫復服。
陽明病,譫語發狂,脈滑而疾者,小承氣主之,因與承氣湯一升,腹中轉矢氣者,更服一升,若不轉矢氣者,勿更與之,明日不大便,脈反微者,里虛也,為難治,不可更與承氣湯也。
方證淺解:
小承氣湯之病理。陽明病,大便已硬而尚未達到燥屎程度者,即為小承氣湯證,其證或因太陽病或少陽病誤溫,或因其胃腸本屬燥熱,津液大傷,胃腸熱盛,胃熱盛則血運與水運皆速而把水分從三焦水道逼出體外,故其手足??汗出且小便頻多,腸熱盛則津傷而屎燥化變硬積于其中,其理與脾約證同而程度更加嚴重,此其表現一也,胃腸實熱,機體奮起反應又可見腸熱下利,即葛根苓連湯證之進一步表現,故其病可見下利黏穢不爽,腹痛拒按,此其表現二也。故臨證遇泄瀉者,宜加以腹診,若臍周拒按而痛且見熱象者,多為小承氣湯證.
小承氣湯之藥理。因其病機為胃腸實熱,故用大黃蕩滌胃之實熱,攻下腸之積滯,枳實能使胃收縮之力增強以助胃之排空,故能破結消痞,下氣逐便,厚樸能放寬腸壁以使積便得以下且排出矢氣,故三者合用,能通腸去結、清腸胃之實熱,其功與大承氣湯近而力稍遜,故能為大承氣之先鋒,用以試探腸胃之燥結程度。
大承氣湯方證淺解
原文:
二陽并病,太陽證罷,但發潮熱,手足??汗出,大便難而譫語者,下之則愈,宜大承氣湯,酒大黃20克,芒硝15克,厚樸6克,枳實15克。
注:其言二陽并病者,言其病先后而發也,即其人有表之太陽病而兼見有里實之證也。表解之后,即可攻里也。
陽明脈遲,雖汗出,不惡寒,其身必重,短氣腹滿而喘,有潮熱者,此外已解,可攻里也。手足?然而汗出者,此大便已硬也,大承氣湯主之。
傷寒若吐、若下后,不解,不大便五六日,上至十余日,日晡所發潮熱,不惡寒,獨語如見鬼狀,若劇者,發則不識人,循衣摸床,惕而不安,微喘直視,脈弦者生,澀者死,微者但發熱譫語者,大承氣湯主之,若一服利者,止后服。
病解能食,七八日更發熱者,此為胃實,大承氣湯主之。
病人煩躁,汗出則解,又如瘧狀,日晡所發熱者,屬陽明也,脈實者宜下之,脈浮者宜發汗,下之與大承氣湯,發汗與桂枝湯。
傷寒六七日,目中不了了、睛不和,無表里證,大便難,身微熱者,此為實也,急下之,宜大承氣湯。
陽明發熱,汗多者,急下之,宜大承氣湯。
注:本條所言者,即急下存陰之法,然必須在其剛出現汗多時用之,蓋此時其津液尚未大傷,故可急下以存其陰,若已是失下,其人汗多已久或已兼見小便數者,則不可再用大柴胡湯或大承氣湯攻之,當改用后文蜜煎導或豬膽汁方用之。
痙病,本屬太陽,若發熱汗出,脈弦而實者,轉屬陽明也,宜承氣輩與之。痙病,胸滿,口噤,臥不著席,腳攣急,必?齒,可與大承氣湯。
傷寒四五日,脈沉而喘者,沉為在里,而反汗出,津液外越,大便為難,表虛里實,久則譫語。傷寒四五日,脈沉而喘滿,沉為在里,而反發其汗,津液越出,大便為難,表虛里實,久則譫語(夫實則譫語,虛則鄭聲,鄭聲者,重語也),直視譫語,喘滿者死,下利者亦死。
病人不大便五六日,繞臍痛,煩躁,發作有時者,此有燥屎,故使不大便也。
陽明病,譫語有潮熱,反不能食,胃中必有燥屎五六枚,宜大承氣下之。若能食者,但硬耳。
汗出譫語,以有燥屎在胃中,此為風也,須下之,宜大承氣湯,下之則愈。過經乃可下之,下之若早,語言必亂,以表虛里實故也。
注:其言過經乃可下之者,乃必諗知其已由太陽證轉入陽明證,即由表病轉入里病之胃腸燥結方可下之,即前文表解方可攻里之義也。
汗家,重發汗,必恍惚,心亂,小便已,陰疼(宜大承氣湯)。
注:汗家者,乃陽明多汗之謂也,若不明其理而更發其汗,則其人必津傷更甚也,恍惚心亂者,實譫語妄言也,小便已陰疼者,津傷而陰部不得養也。
產后七八日,無太陽證,少腹堅痛,此惡露不盡,不大便,煩躁發熱,切脈微實,再倍發熱,日晡時煩躁,不食,食則譫語,至夜即愈,宜大承氣湯。
病人小便不利,大便乍難乍易,時有微熱,喘冒不能臥者,有燥屎也,宜大承氣湯。
病腹中滿痛者,此為實也,當下之,宜大承氣湯。
發汗不解,腹滿痛者,急下之,宜大承氣湯。
腹滿不減,減不足言,當下之,宜大承氣湯。
陽明病,下之,心中懊?而煩,胃中有燥屎可攻,腹微滿,初頭硬,后必溏,不可攻之,若有燥屎者,宜大承氣湯。
問曰:人病宿食,何以別之?師曰:寸口脈浮而大,按之反濡,尺中亦微而澀,故知有宿食,大承氣湯主之。
脈數而滑者,實也,此有宿食,下之愈,宜大承氣湯。
大下后,六七日不大便,煩不解,腹滿痛者,此為有燥屎也,所以然者,本有宿食也,宜大承氣湯。
陽明與少陽合病,必下利,其脈不負者,順也,負者,失也,互相克賊,名為負,脈滑而數者,有宿食也,當下之,宜大承氣湯。
脈雙弦而遲者,必心下硬。脈大而緊者,陽中有陰也,可以下之,宜大承氣湯。
下利,不欲食者,以有宿食故也,當宜下之,宜大承氣湯。
下利,脈遲而滑者,內實也。利未欲止,當下之,宜大承氣湯。
下利,脈反滑,當有所去,下之乃愈,宜大承氣湯。
下利,三部脈皆平,按之心下堅,急下之,宜大承氣湯。
下利瘥后,至其年月日復發者,以病不盡故也,當下之,宜大承氣湯。
注:《傷寒一得》載有一案,頗能證之。其案云:趙某,男,57歲。1961年春節期間,忽作繞臍隱隱作痛,腹脹不適,日便二三行,便稀而多雜黏液,然食納如常。唯稍覺疲困乏力,入夏則痛瀉漸愈。自是逢春則發,入夏則愈,無一年不作。每春皆做治療,均不能止其再發。延至1968年2月27日,始來我所就診于吾師。診得脈平,舌苔白而少膩。思得《金匱要略》所載:“下利已差,于其年月日復發者,以病不盡故也,當下之,宜大承氣湯”與此證盡合,遂問病發之前一年曾作利否?病者略思而云:“曾作熱痢,但很快即瀉止而愈。”此病本未除,故應歲時之變而發,以膠黏之物久蓄腸中故也。觀其往昔,皆以溫中止痛,健脾燥濕為治,病本不除,終無已時,遂疏大承氣湯與服。方用大黃12克,芒硝9克,厚樸30克,枳實15克,先煎藥三味,去滓,納芒硝,分溫二服。藥后日便三行,先腹痛而后瀉,所下黏液極多。連服三帖,大便減為日二行,腹痛已除,遂停藥。1980年因外感痛來診,詢得其病再未發。按:暴病多實,久病多虛,所言為常。今濕熱之邪,膠著于腸,應時而發,七年不除,是為之變。為醫者必知常識變,治病必務求本源。
少陰病,得之二三日,口燥咽干,急下之,宜大承氣湯。
少陰病,自利清水,色純青,心下必痛,口干燥者,急下之,宜大承氣湯。
注:此處之熱結旁流,為腸中燥屎未除,所飲之水由燥屎間隙中下流也,多為罹熱病二三十日后方可出現,每見于疫氣流行之患者,據《傷寒一得》中所云劉紹武先生經驗,其利下者皆淡綠色之清水,亦不甚臭穢,未見一例為黑色污水也。用大承氣湯逐下燥屎后,正氣自復而病可漸愈也。
少陰病,六七日,腹脹不大便者,急下之,宜大承氣湯。
陽明病,若汗多微發熱惡寒者,外未解也,其熱不潮,未可與承氣湯,若腹大滿不通者,可與小承氣湯,微和胃氣,勿令大泄下。得病二三日,脈弱,無太陽柴胡證,煩躁,心下硬,至四五日,雖能食,以小承氣湯少少與之,微和之,令小安,至六日,與小承氣湯一升,若不大便六七日,小便少者,雖不能食,但初頭硬,后必溏,未定成硬,攻之必溏,須小便利,屎定硬,乃可攻之,宜大承氣湯。陽明病,潮熱,大便微硬者,可與大承氣湯,不硬者,不可與之,若不大便五六日,恐有燥屎,欲知之法,少與小承氣湯,湯入腹中,轉矢氣者,此有燥屎,乃可攻之,若不轉矢氣者,此但初頭硬,后必溏,不可攻之,攻之必脹滿不能食也,欲飲水者,與水則噦,其后發熱者,必大便復硬而少也,以小承氣和之,不轉矢氣者,慎不可攻。
方證淺解:
大承氣湯之病理。該湯證為體氣壯實且胃極熱而腸燥結已實者而設,其證主要有:一、大便不行或下利清水、熱結旁流,腹痛拒按,此腸有燥屎也;二、闕上痛,此陽明燥氣上攻也;三、右髀有筋牽掣,右膝外旁痛,蓋人之大腸病則影響右足(又如大腸癰之大黃牡丹證,其病則右足屈而不伸,俗稱縮腳癰),小腸病則影響左腳(如小腸生癰則左腳屈而不伸)。四、脈洪大而實,然亦有遲者,熱逼血行則脈洪大而實也,其極者,血運反可見不暢而見脈遲之象也;五、日晡潮熱,蓋胃腸功能旺于申酉之時,其功能亢進則見日晡潮熱之象;六、舌苔黃而燥厚膩,大渴引飲,此胃腸熱而津缺之象也,胃腸熱津缺則腸燥結而小便短少、黃赤,其甚者可見小便已而陰痛,蓋血熱津傷下陰部不得養而痛也;七、滿頭劇痛,神昏譫語,恍惚心亂、發狂喜妄,其更重者為目中不了了,晴不和,此等皆陽明燥氣上沖及腦,影響腦神經所致也;八、角弓反張(臥不著席)、腳攣急、牙關咬緊、胸滿,此為熱盛極津傷及津液不行之象也。又其中三句其首冠以“少陰病”者,即俗言少陰三急下之證,然其證實非少陰證,不過四肢厥冷如少陰證如已,蓋人肌肉之溫度由其處之血液所決定,人飲食入胃,其精微由胃吸收后送入血液輸送至全身肌肉而營養之,故曰陽明主肌肉,且人之血液總量不變,故盈于此則絀于彼,則胃腸功能過亢則集中較多之血液而發熱(如人運動則其功能亢進,肌肉充血而發熱。又人之血溫基本上保持恒定,所以人為恒溫動物也),人之四肢離心最遠,其血集中于胃腸則四肢血液供應不足則可見厥冷也。其言下利而又用大承氣下之者,蓋其為熱結旁流或熱利當下也,為葛根苓連湯之進一步也,關于下利之寒熱虛實之辨,陸淵雷云:一、辨之于腹診,腹硬滿拒按,臍下熱者,陽證可下;腹不滿或雖滿而軟,不拒按,臍下清冷者,陰證不可下。二、辨之于屎,屎色焦黃熱臭,或于稀薄水中雜有小結塊,或下利清水水色純青者,皆陽證可下;屎色淡黃或白或青黑,或完谷不化,或如米泔水,其氣不甚臭,或臭如魚腥者,皆陰證不可下。三、辨之于小便,小便赤澀者,陽證可下也;清白不澀者,陰證不可下。更參以脈舌氣息好惡,雖不能洞垣一方,亦可以十得八九也。又其言汗家,重發汗者,汗家者,乃陽明多汗也,醫者不明其理,復重發其汗,故其人津傷更甚,故見腸燥結而小便已陰痛之證,此急下存陰之法也。
大承氣之藥理。其用硝、黃、枳實者,以此三藥合用,咸寒軟堅、苦寒攻下,能清胃腸之積滯、除胃腸之燥熱,腸滯去、腸熱平,則腸功能正常,自然諸證皆愈也;其用厚樸者,因其時,或腸結已甚、熱結旁流,燥屎與腸壁幾密合無間,硝、黃雖下而莫能施其技,故必用厚樸寬其腸壁、逐其矢氣而燥屎始得下,或腸熱極而津傷,水飲積于上而見胸滿之證,必用厚樸寬腸壁以逐水飲也。其不用甘草者,因甘草能阻礙硝黃之攻下,且腸熱燥實,無法吸收津液,故無需甘草之安腸補液也。
淺田氏云:亡友尾臺良作,屢稱治腳氣腫沖心,莫若大承氣湯。余壯年時,未信其說,其后中橋大鋸街一商夫,年二十四五許,患腳氣,兩腳麻痹,微腫,服藥四五日,腳疾如失,其人大喜,慢于食禁,動作五六日,忽腹滿如鼓,大小便不利,氣急促迫,兩腳滿腫,脈洪數,余診而驚駭,以為沖心在瞬息間也。欲與降氣利水之劑,繼思此人適恣飲啖,或當有停滯胃實之證,須先去宿滯而后治沖心,乃急命服大承氣湯,二帖而小便稍利,腹滿稍減,連服五六帖,大便漸通,諸證皆安,十余帖,大患霍然而愈。據是,余始服良作之說。又閱三位中將所著書名《琉璃壺》者云:“或見必死之病,可用承氣,勿令人知”,其語甚趣。龐安常《總病論》云:“營衛不能,耳聾囊縮,昏不知人,速用承氣湯下之,則五死保一生,從容救溺,勿令病人水漿不入,湯液不下,無可奈何云云”亦同意也。又有用此方于小便閉者,《治療雜話》云:“小便閉之證,宋朝方書,多用豬苓、澤瀉或扁蓄、木通等利水藥,然小便閉,涓滴不通,小腹硬滿,有悶亂證者,非尋常利水藥所能通,若大便秘而堅者,可用大承氣,大便通,則小便亦通,是屢所經驗者也。”又云:“病后小便閉,雖屬例外,若無病之人,壯實之人,小便急閉,則莫善于大承氣,要知急閉為實證,所謂欲得南風,須開北牖,欲導潴水,須開支流。”由此理也,醫者不可無此活法。
又服大承湯后,不可以其虛而服用補劑,補則熱仍復也,宜用白粥以養其胃腸也。
經方方證淺解(十三)
麻仁丸方證淺解
原文:
脈陽微而汗出少者,為自和,汗出多者,為太過,陽脈實,因發其汗出多者,亦為太過,太過則陽絕于里,亡津液,大便因硬也。脈浮而芤,浮為陽,芤為陰,浮芤相摶,胃氣生熱,其陽則絕。
趺陽脈浮而澀,浮則胃氣強,澀則小便數,澀數相摶,大便因硬,其脾為約,麻仁丸主之。芍藥120克,麻仁100克,杏仁90克,大黃240克,枳實120克,厚樸60克。為末,煉蜜為丸,如桐子大,每服十丸。
方證淺解:
麻仁丸之病理。趺陽脈在足背,為胃脈之根,脈浮而數則胃熱甚(胃氣強)可知也,胃熱則汗而小便皆多,汗與小便多則體內津液因之而少,故脈又可見澀象,故曰澀則小便數也。其言澀數相摶者,即言此二種脈象相合之意(摶者,合也,原文作“搏”,搏者,擊也,文義不符也,上段之“浮芤相摶“,原文亦作“搏”,皆誤)。又其言脾約者,蓋胃氣過強,脾難以發揮其運化津液之功,即脾功能受約制,故曰脾約也。蓋胃功能過亢,胃腸中之津液皆被其蒸入三焦之中而為之汗與小溲,故見小便數而汗多,排便時更是大汗淋漓。脾功能受制則無法運化津液至身體各處,腸中因津少而燥結,故見大便難也,然其人大便不甚干唯難以排出而已。臨床見大便干結,甚則干如羊屎,但不更衣十日無所苦,不見潮熱、譫語、腹滿痛等全身毒熱內盛癥狀,但見小便量多,即可用之。
麻仁丸之藥理。該方用麻仁質潤多脂以潤腸;杏仁肅降肺氣、通調水道使津液入腸,其仁多脂又能潤腸也;芍藥滋脾和里、活腸靜脈之血運以通便,更用大黃、枳實抑胃功能之亢進兼攻下通便,厚樸放寬腸壁使便得下(此即小承氣湯之義),蜂蜜潤燥滑腸,諸藥合用,自然藥到胃氣平而便解。臨床用加白術、萊菔子之屬用之。
古人之所脾氣者,乃指津液運化之功能也,脾氣受約,可致便秘;同樣,脾氣虛而不能運化津液入腸,同樣可致便秘,此所以重用白術、萊菔子之屬能治便秘之理也,蓋白術、萊菔子皆善活水運之藥,腸部水運得活,自然液足而蠕動正常,燥便得潤且腸正常蠕動自然便秘得解也。又萊菔子一藥,以其善人體之水運,故外用能治濕疹、口瘡,內用能消脹消食通便下氣、能去痰涎、止崩漏也。白術之功與萊菔子大致相近,其原理為二者皆善活人體水運故也。
大黃甘草湯方證淺解
原文:
食已即吐者,大黃甘草湯主之。大黃30克,甘草8克。
方證淺解:
大黃甘草湯之病理與藥理。本方之病理為腸熱而燥屎積于其中,飲食不得下而反上逆而嘔吐,故食已即吐也,因其為腸熱燥結,故又可見大便不通、煩燥、面赤、腹中脹滿、舌苔黃厚等證。其藥用大黃清腸熱、逐積滯,用甘草安腸補液也。
王修善老中醫運用此方時,常合四物湯用之,即所謂寓攻于補之意。并謂食已即吐與反胃,雖均系吃甚吐甚,但證有寒熱之別,吐有遲早之分為世,不可一概論治。
厚樸三物湯方證淺解
原文:
痛而閉者,厚樸三物湯主之。厚樸40克,大黃20克,枳實20克。
方證淺解:
厚樸三物湯之病理與藥理。本方所主者,為腸閉不行。腸中燥屎與矢氣皆結,且矢氣多而閉于腸中不得出,故其人自覺腹部脹痛不已,有便意而大便與矢氣皆不得出,若矢氣稍得出則覺較為舒服也,是以方中重用厚樸以寬腸壁、助腸之蠕動,更助之以枳實、大黃,攻下逐便,則矢氣與大便皆出而病可愈也(此三藥皆能助腸之蠕動)。其與小承氣湯相比,彼為燥屎多而矢氣少,此則為矢氣多而燥屎少也,因腸不能蠕動而矢氣與大便閉于其中,故謂之腸閉也。
蜜導煎方證淺解
原文:
陽明病,自汗出,(若發汗,)小便自利者,此為津液內竭,雖硬不可攻之,當須自欲大便,宜蜜煎導通之,以蜜七合內銅器中微火煎之,稍凝似飴狀,攪之勿令焦著,欲可丸,并手捻作挺,令頭銳,大如指,長二寸許,當熱時急作,冷則硬。以內谷道內,以手急抱,欲大便時去之。
又若土瓜根及大豬膽,皆可為導,以大豬膽一枚,瀉汁,和醋少許,以灌谷道中,如一食傾,當大便出。
方證淺解:
豬膽汁導方之病理與藥理。其病理,陽明熱盛,熱逼津越,其人或見多汗,或見小便數,若其人見自汗,又小便自利,故知其為津液內竭,雖有大便燥結之證,卻不可用硝黃攻之,若用硝黃攻之,以硝黃能吸收大量水分至腸以瀉大便,瀉之更傷其津而見亡陰失水,故曰雖硬不可攻之。其藥理,本節所言之法,相當于今之用開塞露也,若用開塞露之力不逮,則可遵上法用豬膽汁和醋,以開塞露之容器吸之,注入于直腸之中,不久則便出也,又人不大便既久,又不下利清水,其燥尿結于直腸之中,與腸壁黏合甚切,愈結愈不能下,其用豬膽汁者,以其善潤腸也,用醋者,以其善刺激腸壁,促進其蠕動也。此承氣湯證之外治法也。
經方方證淺解(十四)
桃核承氣湯方證淺解
原文:
病者如熱狀,煩滿,口干燥而渴,其脈反無熱,此為陰狀,是為瘀血也,當下之。
太陽病不解,熱結膀胱,其人如狂,血自下,下者愈,其外不解者,尚未可攻,當先解外,外解已,但少腹急結者,乃可攻之,宜桃核承氣湯。桃仁8克,桂枝10克,大黃20克,芒硝10克,炙草10克。
方證淺解:
本條至排膿湯條,皆人體抗邪過亢,發熱而血妄行,溢行脈管而成為瘀血,其瘀血或蓄于體內而為干血,或蓄于下腹部之胞中(子宮)或腸中,蓋女子瘀血有從前陰下者,有從大便下者,男子則悉從大便下也。其下之早者為黑血,其積久者則黑污如河泥也。
桃核承氣湯之病理。其病為太陽病不治或誤治,人體機能反抗過度,發熱血妄行出于脈管而瘀于下腹部之處。或蓄于胞中,或蓄于腸中,因其病不犯膀胱,故小便正常而利,且膀胱為儲尿之器,尿液不久便出,故即使人犯腎病,有血入之,不久也必尿血而出,不致蓄于膀胱也,腹部有瘀血則滿,故有小腹滿之癥狀,然少腹滿亦可見小便不利者,此多為膀胱因熱而閉,病為淋,小便短少而痛,故見小腹滿不知其蓄血與否,多辨之以小便,小便利而少腹滿者多為蓄血之證,小便不利而少腹滿者多為膀胱熱閉之證也。又若血蓄于大腸,多見腹脹滿,轉矢氣則稍平,大便行則部分瘀血隨之而下,然則其便當硬,此與脾虛便血之別在于脾虛便血者,乃脾虛不能統血又不能運水,血與水俱從便出,故其便多溏泄也,其血瘀于子宮或腸部,其熱上攻則闕上或脹或痛,其熱熏灼神經則其人如狂、善忘也。又血瘀于內,熱不得宣泄則血多妄行,故從人體最表最薄之處溢出而成為鼻衄,俗稱之為“倒經”。
桃核承氣之藥理。桃仁、大黃皆破血祛瘀之品,桃仁為攻瘀血要藥,善消體內各種瘀血(據藥理研究:桃仁能增加血流量,抑制血液凝固,22種活血祛瘀藥中,桃仁增加血流量作用最強,鎮痛作用較強,故可治骨蒸即肺結核、瘰疬等血與津不行之病;此外,桃仁能促進初產婦的子宮收縮及子宮止血,其作用強于麥角鹼。);大黃能通過瀉下作用促進腸管的蠕動,排除腸內發酵、腐敗產物,改善腸壁血液循環,又更有推陳出新之功;又其蓄血遠在下腹,恐血運慢而去瘀之力不強,故加桂枝以助動脈之血,使血流加速而瘀血速于排出也(桂枝為血證禁藥者,乃指其血熱且有出血傾向者,用之則動脈之血加速而血出更多,而瘀血者,其血已不出而瘀于血管之內外,故用其加速血運之力助其排出也),芒硝咸寒軟堅,助大便以下,若諗知其血瘀于子宮之中,則亦可不用之,炙草安腸保津,諸藥合用,則脈管內外之瘀皆得以祛逐,故又可治因燙傷、跌傷、釘刺傷致毒菌入血液成瘀,化膿高熱等證,又可治血中有瘀熱所致之紫癜風、口臭、牙齦出血等證。喻嘉言以此方更加強心助血運之附子、肉桂以治因傷寒所致之兩腰僂廢且極痛楚之證。
抵當湯方證淺解
原文:
太陽病六七日,表證仍在,脈微而沉,反不結胸,其人如狂者,以熱在下焦,少腹當硬滿,小便自利者,下血自愈,所以然者,以太陽隨經瘀熱在里故也,抵當湯主之,水蛭(熬)8克,虻蟲(熬)8克,桃仁4克,大黃15克。
太陽病,身黃脈沉結,少腹硬,小便不利者,為無血,小便自利者,其人如狂,血證諦也,抵當湯主之。
陽明病,其人喜妄者,必有蓄血,所以然者,本久有瘀血,故令人喜妄,屎定硬,大便反易,其色必黑,宜抵當湯下之。
注:喜妄,原文作善忘,當為傳抄之誤,蓋善忘者,當為血衰所致,而非瘀血所致,陽明熱盛,血溢于外,故可見瘀血于內而致人發狂也。
病人無表里證,發熱七八日,雖脈浮數者,可下之,假令已下,脈數不解,合熱則消谷善飲,至六七日不大便者,有瘀血,宜抵當湯。若脈數不解,而下不止,必協熱而便膿血也。
婦人經水不利下,抵當湯主之。(亦治男子膀胱滿急有瘀血者)
傷寒有熱,少腹滿,應小便不利,今反利者,為有血也,當下之,不可余藥,抵當丸主之。水蛭(熬)12克,虻蟲(熬)12克,桃仁8克,大黃15克。四味杵分四丸,以水煮一丸,取七合服之,?時當下血,若不下者,更服。
方證淺解:
抵當湯與丸之病理。該證之病位與成因與桃核承氣湯同,所不同者,桃核承氣湯乃新瘀之方,故用植物藥已足以祛逐其瘀,本湯之瘀為久瘀且癥狀更加嚴重,表現為小腹硬滿、發狂,故須用動物藥方能去之,抵當丸之證則程度上較湯為輕,郁熱不甚,故不上沖而見精神方而之病狀。其言脈結者,言其脈沉且結,為結實、凝結之意,非結代之意也。熬者,即炒也;?時者,24小時也;不可余藥者,藥汁與藥渣一起服下也。
抵當湯及丸之藥理。虻蟲為牛虻,屎虻、尿虻則無效,水蛭當為鉆腳蛭,其兩足皆有嘴,以此兩物皆善吸動物之血,體內有化瘀血而使之不凝結之物質,故善破人體內干結之瘀血,其用大黃、桃仁者,亦因其能逐血中之瘀也。
湯與丸的區別為丸藥吸收比較緩慢,所以攻下瘀血之力和緩,藥力綿長,故服藥后“?時當下血”且血不下者可再服也。
下瘀血湯方證淺解
原文:
師曰:產婦腹痛,法當以枳實芍藥散,假令不愈者,此為腹中有干血著臍下,宜下瘀血湯主之。大黃15克,桃仁20克,?蟲20克,蜜為4丸,酒煎服一丸。亦主經水不利。
方證淺解:
下瘀血湯之病理與藥理。下瘀血湯之病位病機乃血瘀于子宮之中,為婦人產后惡露不盡或經閉不行之結果,故用大黃、桃仁、?蟲以祛逐之。
士瓜根散方證淺解
原文:
帶下經水不利,少腹滿痛,經一月再見者,土瓜根散主之。土瓜根、?蟲、桂枝、芍藥各45克。杵為散,酒服6-9克,日三服。
方證淺解:
土瓜根散之病理與藥理。本方與病理與上方近,其重在血運不暢而見血瘀之證也,故其藥亦近也,以王瓜根配合?蟲逐瘀血,以桂枝、芍藥以活其血運也。
桂枝茯苓丸方證淺解
原文:
婦人宿有癥病,經斷未及三月,而得漏下不止,胎動在臍上者,為癥痼害。妊娠六月動者,前三月經水利時,胎下血者,后斷三月不血也,所以血不止者,其癥不去故也,當下其癥,桂枝茯苓丸主之。桂枝、丹皮、桃仁、芍藥、茯苓各等分,煉蜜為丸,如兔屎大,每日食前服一丸,不知,加至三丸。
方證淺解:
桂枝茯苓丸之病理與藥理。本湯之病理與上方同,為瘀血郁于子宮之中,然較上方證為輕,故仍用植物之藥,其方用桂枝、芍藥、丹皮、桃仁活血運,用茯苓活水運,血運、水運皆活則瘀血可去也。
該方能活血去瘀,故能愈因血瘀而致發熱之證。血不利則水不暢,故血瘀發熱者,多為夜熱無汗,小便黃赤。以其水運不暢,故每加龍骨、牡蠣以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