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父母偏心,藍彩鳳的人生終極目標,就是要打敗雙胞胎弟弟。結果,她真的實現了愿望……本文為作者采訪所得,以第一人稱寫成。
1
曾經,我是個專業搏擊運動員,卻并不以奪冠為夢想,打敗弟弟才是。
對,是親弟弟。還是雙胞胎那種。
我叫藍彩鳳,1993年出生在浙江麗水景寧縣。藍曉龍是我的雙胞胎弟弟,比我晚出生3分鐘而已。
雖然一母同胞,我倆長得一點兒不像。弟弟白嫩的像個女孩,我卻黑瘦黑瘦地不招人待見。從小,家里所有資源都向弟弟傾斜。父母爺奶所有人都向著弟弟。
每一個長在重男輕女家庭的女孩都會明白,從小生活在弟弟的陰影下,鬼知道我都經歷了些什么?
小時候,流行干吃方便面。由于家境一般,父母只給我倆買一包。每次拿著包裝袋吃的總是弟弟,我只能抓一小塊用手接著吃,掉一地的碎末。于是,我媽見了就逮著我罵。
有一次,很多親戚在場,我們又分吃一包方便面。看著弟弟手里的方便面袋子,我不知怎么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
親戚問我爸媽,彩鳳怎么哭了?我爸回答得漫不經心:“她自己想哭了。”
我對弟弟不待見,弟弟也仗著爸媽寵愛,常常欺負我,甚至連姐都不叫,總對我直呼其名。
那天,我們在小河游泳時,他故意找茬跟我吵架,故意在水下用腿踢我。我當然不服氣,立刻還以顏色,回踢數腳。
結果,水性一般的弟弟差點淹死。回家后,我自然被爸媽狠狠收拾了一頓。
上小學了,爸爸找了關系讓弟弟去縣里讀書,我只能留在村里讀村小。
此后,弟弟要去縣里住宿。每學期開始的時候,爸媽總要準備一大堆東西,搬上村里跑運輸的車子,興師動眾地陪弟弟去學校。
那幾年,小小的我望著父母忙碌的背影,看著看著就滿臉是淚。被我爸發現了,還要罵幾句,說我不懂事,不會幫忙。長大些后,我就不再看了,常常找個借口出去避開。
從那時起,我暗暗發誓,一定要比弟弟有出息。要打敗弟弟,讓家人刮目相看。
2
我學習很努力,成績名列前茅,每年都是三好學生。但我也不是書呆子,爬樹上墻都很擅長,體育自然也很好。
五年級時,鄉里組織學生去參加縣里的運動會。我跑800米,拿了全縣第二。喜滋滋地捧著獎牌回家,我爸睜眼說瞎話:“女孩子頭腦簡單四肢發達,有啥用?”
而弟弟的待遇截然不同。每次考試,他都是班上30多名,還愛在學校靠狠斗強。爸媽說是縣里的學校要求高,還有男孩子就應該有男子漢氣魄,不能死讀書。
聊不下去。爸媽如此不顧事實地偏心,讓我無比氣憤。
又有一次,我不小心聽到弟弟跟爸媽說,讀初中想回村里讀,不然就不讀了去打工。爸媽不同意,苦口婆心地勸。
我冷笑:果然是扶不起的阿斗,見不了大場面。不過,我們都沒等到上初中,人生就此易轍了。
2006年夏天,六年級的暑假。我13歲。
那天,在市里做武術運動員的四叔回了趟老家。撞見我在家門口的水井里提水,他很欣喜,夸我體格不錯。又問我,愿不愿意跟他去市里學武術,學費全免,還能有出息。
別說是市里,一個小縣城都讓我向往已久了。不曾想,爸媽強烈反對,竟然跟四叔說讓弟弟去。
我知道他們是覺得弟弟成績不好,想給他找一條好出路。雖然我并不是很想去,但是因為這個,我心里很氣。
事后,我主動找到四叔,說我要去。
四叔明顯為難,沉吟了半晌說,正好暑假有兩個月時間緩沖,那就讓我和弟弟都去試試。如果適應不了,就回來。
拿過全國比賽冠軍的四叔,是我們家族的一號人物,而且拳頭硬,自然在我們家說話還蠻有分量的。爸媽聽了,也就沒再多說什么。
不久,我和弟弟就拎著行李進城了。
市體校的散打隊成立不多久,四叔是教練之一。這種對抗項目,想要招募青少年苗子并不容易。
我們進隊之后才發現,所謂的散打隊,只有6個男生、3個女生,多數是像我們這樣的農村孩子。我很快意識到,自己的一時賭氣意味著什么。
每天清晨6點集合晨練,跑步1500米,8分鐘內跑完。跑不完罰兩圈。隨后是仰臥起坐、深蹲、蛙跳等體能訓練。
白天除了上午的文化課,其余時間基本都泡在訓練房。
每天,光直拳擺拳都要練習成千上百次。手打沙袋,一個月就留下了疤痕。剛開始練,手腳被撞很正常,洗澡時衣服一脫,全身青一塊紫一塊地觸目驚心。
還沒到兩個禮拜,有個比我們稍大的男孩就哭著鼻子走了。
四叔雖然是教練,但出于一個專業運動員的素養,我和弟弟并沒有在隊里得到特殊照顧。
女漢子的我,也偷偷哭過幾次鼻子。心里甚至有點希望,弟弟能忍受不了直接回家,這樣,我也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在他之后回去了。
然而,弟弟似乎很享受這種魔鬼訓練。他這才叫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吧。
有一天晨跑,我剛好生理期,肚子不舒服,就落在了后面。弟弟察覺后,似乎是故意跑到我邊上,用他一貫揶揄的口氣說:“藍彩鳳,你撐不住就趁早回家吧。我跟爸媽說了,我不回去了,讓你代我去縣里讀初中。”
我心里“哼”了一聲:我會稀罕你不要的東西?腳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了一些。
暑假結束,四叔私下找了我和弟弟,說他和其他教練都覺得我倆表現不錯,問我們想不想留下來。
弟弟毫不猶豫地說“留”。我肯定不能比他弱,所以也使勁兒點了點頭。
第二天,爸媽上來隊里,目的是勸我回去。他們說,女孩子終究是要嫁人的,這打打殺殺的太累了,還是回家過安逸日子,去讀縣里的初中吧。
那是他們第一次表態,同意我去縣里。我剛剛有點感動,可他們接著說:“就讓你弟自己去闖一闖,說不定我們家還能再出個全國冠軍,光宗耀祖!”
我面無表情,拳頭緊緊地握了握,扔下一句“我要留下來”,頭也不回地去洗澡了。
我媽在后面一邊跺腳一邊罵。我有點心寒,又有種莫名的報復快感。
無論是比學習成績,還是比武力,我都絕不允許自己輸給弟弟。
3
第二年,隊里又陸續進了一些隊員。我們被分成了男隊和女隊。四叔去做了男隊的教練,我們女隊就交給另一個姓王的教練負責。
我跟弟弟還是能經常見到,只是見了面也基本當做不認識。除了最早的那幾個隊友外,其他很少有人知道,我們是親姐弟。
既然定下了目標,選擇了走這條路,我就義無反顧。我剪掉了長發,穿上寬大的訓練服,混在男隊員里也分不出來。
為了不被父母數落,每次休假我都不回家,無聊時會和隊友逛街。有時候看到女生的裙子和發飾,我也會心癢癢,買下來壓在箱底。偶爾拿出來穿戴一下,卻發現早已穿不出女孩子的味道了。
2007年,我快有一年沒回家了。中間也沒給家里打過電話,爸媽也沒給我打。
有時,四叔會帶一點家里曬的苦楮干和菜干來給我,說是我媽讓捎的。
我想,大概是四嬸在家做的,為了讓我好受點,他才這么說。我媽,應該早已把我這個女兒完全拋到了腦后。
2008年春節,隊里能休8天。若不是奶奶去世,我連過年都不想回家。我當時有一個很愣的信念,就是不混出點人樣來,堅決不回家。
機會很快來了。
5月時,教練跟我們說,今年我們就要去打比賽了,順便把二級(運動員)證拿了。這場比賽,就是8月舉行的“競彩杯”省青少年武術散打錦標賽。
大概還有兩個月時間集訓。與這兩個月比,前面的訓練強度都可以忽略不計。
那年正值北京奧運會,四叔和另外一個教練被抽調去支援。教練人手不足,就把男隊和女隊放在一起合練。
這下,每天對著弟弟,我的勁兒一下就上來了。
4
那會兒,我們每天要頂著30多度的高溫,在學校門口新修的大馬路上往返跑。然后一遍又一遍地做空動作,一邊又一遍地打靶,一天總要打上個千萬次吧。
每天要訓練三次,一次兩個小時,訓練完衣服能直接擰出水來。
女隊和男隊的訓練強度一模一樣。而且,由于人員本來就不多,實戰練習的時候,除了跟教練打,也常常男女互K。
大多數時候,女生體力的確要差一點。不過碰到弱的男隊員,偶爾也能取勝。
我暗暗觀察弟弟的情況。憑良心說,他打得很不錯。如果我跟他對抗,并不會占任何優勢,還免不了會被他嘲笑一頓。
但同時,我心里又很渴望跟他干一仗,好像想這一天,我已經想了很久。
那次集訓,雖然最后也沒有讓我和弟弟打,但我一直鉚足了勁練習。
8月初,包括我在內的女隊2人,和男隊5人一起被拉去參加比賽。盡管奧運會正在京城開得如火如荼,但是省里的體育館里還是人山人海。
這是我們專業化訓練一年多以來,第一次參加省級比賽,我很有點緊張。
不過,聽教練說,參加比賽的大都不是專業的體校隊員,而是普通中學的學生,為了拿二級證,中高考加分,集訓了兩個月就來的。我心里稍稍安下心來。
看比賽安排的時候,我特別留意了弟弟的第一個對手,也是專業體校的,看起來實力不俗,還比弟弟大一歲。
不知是什么作祟,我竟然有些竊喜。可沒想到的是,弟弟一路過關斬將,殺進了決賽。最后,他在決賽現場苦戰三個回合,竟一舉拿下了該級別的亞軍。
而我呢,由于心理壓力過大,第一場比賽就出現了好幾個失誤。還好打的是一個非專業選手,險勝。
不過,這導致我壓力更大。第二場比賽的第一局,我就被出拳極快的對手秒殺了,第二局更是被打得落花流水,最后慘敗。
我走下擂臺的時候,羞愧得不敢抬頭。但我明顯能從人群里,感覺到弟弟幸災樂禍的目光,如芒在背,如鯁在喉。
比賽后的結果是,弟弟不僅喜提二級證,還被省體工隊的教練看中,從此魚躍龍門。我沮喪極了,那兩天幾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走前,弟弟專程來找過我,挑釁似地說:“藍彩鳳,你現在是不是特別羨慕我?是不是想狂扁我一頓?哈哈哈哈哈,可惜你打不過我,而且還不努力!”
我端起身邊一盆水,直接朝他潑去。弟弟跳出一丈遠,吹著口哨走了。
如果眼神能夠殺死人,弟弟肯定都被我殺死過一千次了。“等著瞧吧,總有一天,我要把你打趴在地上,向我求饒!”我握著拳頭,指甲掐進了肉里。
5
賽后那段日子,是我人生最灰暗的階段。
以前弟弟天天在跟前,我就把他想成一個靶子,想著總有一天要干掉他。而現在,他去了更高的平臺,接受的肯定也是更好的訓練。這樣,我打敗他的可能性不是更小了嗎?
難道我這輩子注定要在他的陰影下,永遠翻不了身嗎?
弟弟臨走前的那番話,無時無刻不在刺激著我。我每天在隊里瘋狂地練習,拿靶子發泄心中的憤懣。只有練到精疲力竭時,才會停止。
有次練習時,我突然感覺腳腕像撕裂一樣疼痛,抱著腳在邊上坐著起不來。
邊上有個男隊員看到我痛苦的表情,上前來問我怎么了。之后,他二話不說,背起我就去了醫務室。
結果,校醫說可能是韌帶斷了,要送醫院。
在醫院,醫生的判斷和校醫一致:韌帶斷裂,需要立即手術,還建議我以后不要從事強度太大的運動。我一聽都要瘋了。
爸媽倒是火速趕來。不過,他們一來就開始數落,說什么“叫你不要打了,你就是不聽”。就是說我自作自受唄。
我悶聲道:“求求你們,快點走吧,不用管我……”
或許是老天憐我,手術后我恢復得特別快。兩個多月后,我又回到隊里了。四叔找我談時,我明確表示要留下,要繼續訓練,繼續打。
弟弟都去了省隊,我不甘心。
那個背我去看校醫的男隊員叫王棟。自那以后,我們倆慢慢走近了。那次一起訓練時,王棟突然跟我表白,讓我做他女朋友。我愣了下,說考慮考慮。
還沒等我想好,王棟又來找我,說藍曉龍好幾次打電話他,囑咐他照顧我來著。我一聽就莫名來氣了:“你省省吧,我不同意!”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省賽。
積累了一年的戾氣,我想要全都發泄出來。那時,我的實力已經在隊里得到公認。哪怕是集訓中對打男隊員,我也常常能占點上風。
賽前三天,正當我對省賽志在必得的時候,我發現我的體重超了2公斤。原本是上44公斤級別的我,現在已經有46公斤了。
見教練還在猶豫,我主動跟他說,我一定會降重。
那三天,我幾乎不怎么進食,每天的任務就是穿著厚重的降重服跑步降重。累了就稍微休息下,然后接著跑。
臨賽前一天,我的體重終于降到了標準的44公斤。
6
這次主動請纓的降重經歷沒有白費。省賽,我拿下了女子44公斤組的第三名。二級證順利到手,卻并沒有接到省體工隊的通知。
我又陷入了不知所措的狀態。
大概過了有一個月,四叔找到我,說其實當時省隊的教練想要你,但被校長給攔下了,“因為市女隊只有你一個可以撐門面了。”
我一聽,直接沖到了校長辦公室,說我要去省隊,不然就退役。就這么鬧了好幾天。有兩天校長去開會,我在辦公室一坐就是一下午。
所幸,校長見我如此堅決,最后還是同意了。就這樣,我幾乎是歡呼雀躍地進了省隊。
藍曉龍,我來了!
去省隊報到第一天,我匆匆收拾完行李,就去看男隊訓練。剛好看到弟弟與隊友對打。一年多下來,他真的厲害了不少,而且個子也長高了,差不多能高我一個頭了。
弟弟也一眼看到了我,沖我揮手示意。結束后,他很快來找我,手里還拿個袋子。我擺出一貫冷酷的表情,眼皮都沒抬一下。
他賤賤地瞧著我似笑非笑:“你這是來追殺我的吧。”說著,隨手把袋子塞給我:“這是家里帶的,爸媽說你很久沒回去了,讓你沾沾我的光!”說完,他轉身就走。
一看包裝,我就知道是家里的苦楮干和小魚干,我們從小吃慣的。
我抓起來,直接朝弟弟的后背砸了過去:“藍曉龍,拿走你的東西,我不需要!”
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心里那團火焰似乎越燒越旺。
我不是沒有設想過自己的未來,只是那些想法都一閃而過,很快消散了。莫名的,打敗弟弟,真的成了我整個青春時期的夢想。
7
弟弟在省隊起步早,實力毋庸置疑。為此,除了比別人努力十倍、拼了命地訓練之外,我還額外去跟校外的拳館教練學習空手道。
為了訓練女隊的實力,隊里常常把男隊的人拉來當陪練。我知道這個事情之后,異常的興奮。
大半年后,又是一次“男女互毆對抗賽”,弟弟被指定來練我。
我興奮到極點,好像一個守候多年的獵人終于看到獵物出洞了一樣的心情。但同時,我也忐忑極了。雖然一般男隊員陪練的時候都會適當“手下留情”,但是藍曉龍這種流氓痞子可就不好說了。
誰知道他會怎么虐我?
那天一上場,我就表現出了極強的進攻欲望。每一次對攻,我都會打出3到5個拳法連擊。很明顯弟弟有些不適應。我心里暗喜。
但是很快,他就調整了戰術,跟我拉開距離。他的前手拳很厲害,我被他多次封堵成功。漸漸的,他穩住了陣腳。
緊接著,他開始用更加細膩的技術來擴大戰果。最后,一個側踹腿差點就擊中了我的下顎。
正在這時,教練吹響了終場哨。我心急如焚,有一種計劃即將要被打破的懊惱,失去理智似的突然飛起右膝,重重地擊中了弟弟的鼻子。
弟弟表情錯愕,捂住鼻子,頃刻間頹然倒地。
教練沖上來罵人,罵我“你神經病啊”。我想,我真的是神經病了。
我看見弟弟吃痛的抱著鼻子,鮮血剎那間從鼻孔噴涌而出。恍惚中,有人在急吼吼地嚷嚷:“骨頭斷了,骨頭斷了應該……”
弟弟很快被送去了醫院。醫生診斷為鼻骨斷裂,需要立刻手術。我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大腦一片空白。
8
爸媽急匆匆地趕來。我媽知道了事情的緣由,面目猙獰地像要把我吃掉。我爸更是自始至終都沒有跟我說過一句話。
蜂擁而來的親戚都在罵我,說我“賠錢貨”“家門不幸”之類。我低著頭一言不發,心里空落落的。
這么多年來,我不就在等這一天嗎?
等這天在擂臺上把弟弟打趴下,讓你們所有人看一看,是女兒厲害,還是帶把兒的厲害?我就是要讓你們因為對我的虧待和忽視,狠狠付出代價。
可是很奇怪,夢想成真后,我心里完全沒有報復的快感,反而是說不出的難受。
煎熬了兩個多小時,弟弟被推出了手術室。他的頭被繃帶包裹得嚴嚴實實,鼻子部分用什么東西固定著,但是還能說話。
弟弟看了我一眼,眼里除了一貫的輕蔑,還摻雜了一些復雜的情緒。他轉頭跟爸媽和親戚說:“這事兒不怪藍彩鳳,是我自己走神了。”
納尼?我一度懷疑,他是不是腦子也被我給踢傷了。
親戚散去后,趁我媽出去打水,我一個人留在了病房里。沒等我開口,弟弟就喊開了:“藍彩鳳,這下你解氣了不?咱以后能和平相處下去嗎?”
他甕聲甕氣的聲音依然難聽,卻讓我的心里第一次有了莫名柔軟的感覺。
在病房消毒水的味道中,這么多年咬牙切齒的恨,因為他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一點點地瓦解開來。
弟弟這次受傷后,爸媽以危險系數太高為由,說啥都不同意他繼續訓練了。
也不知爸媽用了什么辦法勸說,鼻子基本痊愈后,一度鬧得要死要活的弟弟宣布了退役。爸媽幫他在縣里的工廠找了份工,一切從頭開始。
也許是有心魔,我總覺得弟弟的鼻子沒有之前好看了,形狀變得有些不自然。他眼里的落寞和不甘,被我刻在了心底。
我繼續呆在隊里,但是心里很空洞。
這么多年的靶子一下不在了,我感覺訓練和比賽都提不起勁兒來。反而是弟弟,我每次回家,他都要調侃:“一代拳王英年早逝,要靠你傳承衣缽了。”
9
漸漸的,父母對我的態度似乎好了很多。
2016年,我回家探親。我爸說弟弟跟一個姑娘在處對象,處得還不錯,打算結婚。
話鋒一轉,又說讓我也要考慮下個人問題,弟弟也很關心,“女孩子打這個拳終究不能當飯吃。”
聊著聊著說到了小時候。
我爸嘆了口氣:“你弟就是嘴巴硬,其實對你好得很。那時去縣里上小學,他非要和你一塊兒去。可惜咱家沒那條件。去市里前,本來也是說他去學武術,把去縣里讀初中的機會讓給你,說你成績好……”
驀然間,我心里有一陣暖流涌過。第一次,我當著我爸的面,眼淚洶涌而出。
2017年上半年,我突然接到弟弟的電話,說我媽被摩托車撞了,不省人事。
我爸在外地趕不回來,我匆匆請假坐車回去。到了醫院,看到弟弟低著頭在手術室門口來回踱步。
等我走到跟前,他抬起頭,喊了一聲:“姐……”我看他紅了眼圈,嘴角撇了撇,眼淚就要憋不住的樣子。
這是十多年來他第一次喊我姐,也是成年后我第一次看到他那么無助。
不知為什么,我腦袋里“嗡”地一聲,鼻子一酸,切切實實意識到了他是我的雙胞胎弟弟。
我很想一把擁他在懷里,安慰他“沒關系,有姐在”,可出口卻是:“你腦子壞了吧,阿娘(媽)怎么樣?”
弟弟說,媽送進去時已經昏迷,不知道好孬。我吼他:“閉上你的烏鴉嘴!阿娘吉人自有天相。”他臉上的表情才微微安定了些。
一直等到手術燈熄滅,醫生出來說只是股骨骨折,有些腦震蕩而已,沒有生命危險。我這才長長舒了口氣。
我媽被推進病房后,我和弟弟就一左一右地守在床邊。我媽蒼白的臉上沒有了一貫的暴戾,變得十分安詳。
她睜開眼后,第一眼就看到我們姐弟,眼角立刻濕了:“我要是死了,家里就你們姐弟倆擔事了。你們要把你們爸照顧好,互相也要有個照應,畢竟你們是親姐弟啊!”
看著平常性格暴躁的媽媽哭得梨花帶雨,弟弟給我使了個眼色,眼里又恢復了慣有的戲謔意味。
我瞪了他一眼,哄小孩般輕輕拍著我媽:“好啦,醫生都說你沒事了。放心吧,我和弟弟一直好好的……”
那一刻,我看到弟弟抽動了一下他那奇怪的鼻子,嘴角往上揚了揚。
10
那年底,弟弟要結婚了。
我把我這幾年攢的積蓄全拿了出來,打了4萬元給我爸,讓他們給弟弟置辦婚禮。弟媳也是個溫和的人。
婚后,兩口子常常回家看爸媽。有時候碰到我正好回家,一家人有說有笑,真的有了其樂融融的感覺。
2018年,我因為傷病,也選擇了退役。
退役那天,我爸和弟弟一起出現,忙上忙下地幫我搬行李上車。那架勢,就像小時候他和我媽送弟弟去上學一樣。
盯著他們忙碌的背影,我眼前漸漸模糊,似乎心中那道被劃開的傷口,在慢慢地愈合,最后圓滿得仿佛從未出現過一樣。
至于藍曉龍,倒是再沒叫過我姐。
有時,我開玩笑讓他叫,他總說不習慣,叫不出來。
不過,如今8個月大的小侄子,連叫他“爸爸”都不會,卻會叫我“姑姑”了,這讓我心里平衡了不少。
作者| 阿蔥媒體人
編輯| 甄友茜點擊聯系真故在線編輯
對于多子女家庭,“一碗水難端平”是常事。藍彩鳳從小在弟弟的陰影下長大,長時間陷入到要打敗弟弟、證明自己的執念中,最后她實現了夢想,卻悔不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