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密(224—287),名虔,字令伯,西晉初犍為武陽(今四川省彭山縣東)人。李密的祖父李光,曾任蜀地朱提太守,他的家庭雖也可算是書香門第,但在李光在世時,家族就子嗣不旺。至李密,已是兩世單傳。李密從小境遇不佳,出生不久就開始經歷人生的大不幸。他出生時,他的祖父已故去多年;他出生剛六個月,父親就又病逝了。再加上他家族單薄,又沒有親友的眷顧、接濟,他的家庭迅速地走向了破敗。在李密四歲的時候,他的母親迫于娘家人的巨大壓力,不得已而改嫁了。這對整個家庭尤其是年幼的李密而言,無疑是一場雪上加霜的巨大災難。
李密先天稟弱,又由于出生后家庭日漸窘困貧困,他幼年時體質虛弱,經常患病,到八九歲時走路、奔跑還很遲緩。可以想象,孤苦貧困的家境,柔弱多病的體質,使李密在童年時期遭受到多少白眼、嘲笑與欺凌啊!
但家庭的不幸并沒有過多地影響李密的成長,相反他從凄厲無告的境地逐漸成為了一位德才兼備的青年才俊。這當然與李密自身有很大關系,但毫無疑問,這得益于他的祖母的盡心撫養與教育。李密是不幸的,但同時李密又是幸運的,因為他擁有一位偉大的祖母。任何優秀的孩子背后都會有一位優秀的女性,李密的祖母以她面對窘迫生活的勇氣和智慧,以她對孫兒的盡心撫養,以她后來的百歲壽齡,足以證明她的優秀。
李密出生時,他的祖母已經52歲了。可以說,李密幼年的生活不幸,更是他祖母的大不幸。李密年幼,畢竟不諳世事,而她的祖母則需要清醒而又平靜地面對巨大的生活壓力。在古代的封建社會,一個破敗的家庭中如果沒有一個成年男丁,完全依賴一位年上六旬的婦人支持起家庭的重擔,該是多么的不易,又要經歷多少困苦坎坷!丈夫的離世,兒子的早逝,兒媳的改嫁,孫兒的病弱,家境的凄慘,無不給這位老人以沉重的打擊,相信她在無數個暗夜里也會悲傷難眠,悲泣不止。可當她想到自己可憐的孫兒,想到這李家唯一的香火,她就知道自己必須忍住悲傷,平靜而樂觀地面對這一切,因為她知道她必須撫養她的孫兒長大成人,因為她知道不能把自己的這份悲傷和苦楚傳遞給孫兒。在李密出生之后的20多年里,她以怎樣的方式支撐起這個令人凄傷的家庭,又以怎樣的方式教導孫兒刻苦讀書,這其中的種種感人的細節,我們現在已無從知曉,但她的艱辛付出終于在李密身上得到了令人欣慰的回報,她也因此成為了一位令后人千古敬仰的偉大的祖母。
在祖母的悉心撫養和教導下,李密從一個孤弱幼兒成長成為了一個有為青年。他讀書刻苦,發奮自勵,文名已聞于附近鄉里;他為人剛正,待人有極有禮節,尤其對祖母恭謹孝順,受到鄉人的交口稱贊。后來,他又被蜀地著名的儒學大師和史學家譙周收為弟子,學識大增,博覽五經,精于《春秋左氏傳》,尤擅辭章文學。譙周的弟子眾多,也包括《三國志》的作者陳壽。這些學生對李密的才華非常敬佩,稱贊他堪比孔子門下擅長文學的子游、子夏。就這樣,李密的文名開始聞名于西蜀地區。
在蜀后主時期,西蜀朝廷聞其名,征辟李密為尚書省郎官。在郎官任上,李密表現出了杰出的外交才能。他有辯才,擅辭章,曾多次出使東吳,圓滿完成出使任務,并受到了包括吳主孫權在內的江東人士的一致稱贊。曾有一次,吳主君臣和各國使節談論是做兄長好還是做弟弟好。這不僅是一次關于道德仁義的討論,而且還暗含了東吳兩代君主孫策、孫權的治國優劣問題,因為孫權是繼承其兄孫策的王位而擁有江東基業的。當孫權問到在座各位時,大家都說:“寧為人弟。”一是在道德上表示謙虛,二是如此回答也暗合了孫權的心意。只有李密說:“愿為人兄。”吳主驚問其故,他說:“做兄長供養長輩的時日更長一些啊。”此語不僅可見李密常懷孝心,而且從外交上也作到了不卑不亢,有理有節,機智巧妙的回答而不逢迎他國君主,從而維護了本國的尊嚴。
李密后來又了擔任大將軍主簿。他從開始為官時,已是蜀國后期。當時蜀大將姜維在諸葛亮死后,立功心切,才力不逮而又九伐中原,以致勞民傷財,國力空虛;朝中宦官黃皓弄權,依仗后主劉禪的寵愛胡作非為,朝中一片烏煙瘴氣,西蜀已逐漸露出破敝之相。李密作為朝中并無實權的一位文臣,他也只能坐視局面徒生感嘆而無可奈何。這時候,他的家境雖比幼年時大有好轉,但他的祖母卻因年事已高、操勞過甚而日益衰弱,經常臥病不起。這讓李密對官位、政治的抱負的追求進一步削減,而開始全力侍奉祖母。“祖母有疾,他痛哭流涕,夜不解衣,侍其左右。飲膳湯藥,必先嘗而后獻。”漸入不惑之年的李密,在世事奔波中,也更加體會到了祖母這幾十年來的艱辛,也明白了祖母的生命對于他自己的真正意義。
但三國末期本是亂世,整個社會局面的急劇變動,甚至使李密無法真正安下心來對祖母悉心盡孝。263年,魏征西將軍鄧艾率大軍繞過劍閣,自陰平沿景谷道向東南轉進,歷盡艱辛,翻越七百里杳無人煙的秦嶺絕域,直接攻占了西蜀的江油、綿竹,進而緊逼成都。 成都城內一片混亂,最終蜀后主劉禪率全體百官出降。此時的李密,恐怕也是心情復雜矛盾到極點了吧!秉正剛正的李密,在這種歷史風云變幻的時刻,想要做出權衡抉擇又是何其艱難!儒家忠孝仁義的倫理浸潤多年,歷代忠臣烈子的往事猶在眼前,可欲要盡忠殉國,以死相諫,不僅祖母再無人侍養,而且于大勢無補,自己只空留一個名節;但想委曲求全,奉養祖母以盡其天年,又必須接受亡國賤俘的心理重壓,這對一個正直的臣子又是多么痛苦!
歷史上每逢朝代更替之時,那些臣子文人們大多會在艱辛的抉擇中忍受巨大的心理煎熬。魏滅西蜀后,出于統治的需要,魏國朝廷開始大肆籠絡安撫蜀地的名士和仕子們。褒揚名士,為前朝官員重新加官進爵,但這無疑更增添了那些蜀地人士的心理重擔。李密因為以孝謹的聲名著于巴蜀,先被征西將軍鄧艾征為主簿,他回絕了;后魏國朝廷察舉他為孝廉和秀才,緊接著又授予了他尚書省郎中的官職。可以說,歷史真正把李密置身于他自己人生的風頭浪尖上了,命運之神給了他一個更大的考驗難題。
孟子曰: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蜀國的滅亡,相信許多蜀地的臣子會打量這句話的分量。嵇康、孔融、彌衡的故事還相去不遠,曾經丞相諸葛亮為了興復漢室而鞠躬盡瘁,抱憾而逝,其子諸葛瞻也戰死疆場,這又使由前蜀入魏的官員們的內心永遠無法做到心氣平和、安之若素。作為滿腹經綸,深諳道義,仕途順暢的西蜀臣子,李密本應該以死來捍衛自己的人格尊嚴,應該挺直自己的脊梁對新的政治陰謀給予堅強而有力地駁斥與回擊,應該對新朝所給予的高官厚祿義正詞嚴地給予拒絕。這才是中國士大夫傳統的精神稟賦。但是奉養祖母的重任讓作者無法昂然選擇人格的高貴,他只有收藏起自己做人的鋒芒。
這是李密的無奈。他再次以祖母病重無人侍養為由,辭絕了魏朝廷的征召。這是實情,但也是借口。此時他的祖母已經96歲了,正是這位堅強的老人給了他生命的全部。祖母的養育與再生之恩,,李密感到自己一生都難以報答。他怎能讓在自己生命中分量沉重的祖母在孤獨、寂寞、無助中老去!歷史的無情變幻,亡國的傷痛,使他再也不法對政治、官祿的打起興趣;為了祖母,他茍活了下來,又怎能接受新朝授予的官職?再者,曹魏政權內部此時也是勾心斗角、爾虞我詐,“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在一片腥風血雨之中,司馬氏也開始了篡奪曹魏政權的準備。李密心里明白,官場險惡,此時他以前朝遺臣的身份出任新的官職,亦是兇多吉少,無疑于自蹈死地。,李密只愿意居家盡心侍奉祖母,這同時也是對蜀漢眷顧自己的一份懷念,也是對自己操守的一份堅持,同時也包含了對曹魏政權在變動前夜的一份警惕。
但歷史并沒有給李密平靜生活的機會。265年,司馬炎代魏自立,建立晉朝,自稱晉武帝,并打出了“以孝治天下”的口號。267年,司馬炎又立其次子司馬衷為太子,并慕李密孝謹之名,親自下詔征密為太子洗馬,也以此來籠絡天下士子人心。司馬衷是司馬炎的寵后賈南風所生,世人皆知其生性愚癡至極,但由于賈南風在司馬炎面前處處夸耀其聰明,并為其百般謀劃,終于被立為了太子。現在,李密面對這樣一個尷尬兩難的處境,一面是皇帝的親自征召,欲讓其去輔佐自己愚頑呆傻的太子;一面是自己已經96歲的祖母,況且已多年臥病,需人奉養。在李密的內心里,當然是希望陪伴祖母以盡其天年的,但這無異于抗旨不遵,表示對新建立的晉朝持否定態度;而出仕去做太子冼馬,輔佐一個昏庸的太子,也就意味著從此將卷進了巨大的政治漩渦,亦是吉兇難測。歷史給盛名之下的李密設下了一個難題,似乎兩邊任何一種境況都要把李密引入死地。在李密心里,自己的安危生死已不重要,更重要的是如果自己死了,祖母再也無人供養。
李密決定仍然辭不就詔,以留下來盡心侍奉祖母。但用怎樣的方式來打動靠殘暴和陰謀登上帝位的晉武帝,這又是一個更大的難題。這無疑是李密在刀刃上的一場舞蹈。相信李密在剛接到詔書的那些日子里,在無數次侍奉祖母平靜而安詳地睡去之后,他會面對那一紙詔書,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他無數次悄悄地起來,在昏黃的油燈下,思考如何寫下一個讓皇帝滿意的答復。童年的凄苦經歷,無法離棄的祖母,對郡縣逼催的不滿,忠孝之間抉擇的痛苦,仕途與名節的艱難表白,都開始一一涌上心頭并傾瀉于筆端,終于寫就了那篇“凄惻千古”的奏章——《陳情表》。
宋代學者趙與時在《賓退錄》中說:“讀諸葛亮《出師表》而不墮淚者,其人必不忠;讀李令伯《陳情表》而不墮淚者,其人必不孝;讀韓退之《祭十二郎文》而不墮淚者,其人必不友。”
《陳情表》又稱《陳情事表》,全文圍繞一個“孝”字,以“辭不赴命” “愿乞終養”為主旨,悽惻婉轉,字字哀痛,聲聲落淚,表現了一個孝孫的拳拳之心,讀之令人感動不已。文章一開始,先陳述了自己過去的悲慘遭遇和祖母無人奉養的家庭狀況,以引起晉武帝的同情;然后寫了自己在“郡縣逼催” “州司臨門”之下的狼狽、尷尬處境,并表示出對這種狀況的不滿,意在請求晉武帝的理解;接著表明了自己作為前朝遺臣對新政權和當今皇帝的態度,自己不出仕,并非因為考慮名節,而是想先盡孝后盡忠,以此來打消皇帝對自己的猜忌;最后再次請求皇帝應允自己的請求,并指天為誓表示自己對朝廷的耿耿忠心。全文溢情于詞,敘事與抒情水乳文融,把自己的一片孝心和內心的苦衷渲染得淋漓盡致。
《陳情表》融注了李密的心血,那是作為孝子所凝聚的泣血的語言。這篇文章作為奏章,被呈送到晉武帝那里。晉武帝對看完這篇奏章,愈發欽佩李密的才華,曰:“士之有名,不虛然哉!”,一方面他被李密的拳拳孝心打動了,另一方面強征李密,也確于自己“以孝治天下”的治國綱領相悖,于是“乃停詔”,允其不仕,并“嘉其欸誠,賜奴婢二人,使郡縣供其祖母奉膳。”可以說,《陳情表》的前后故事,是李密和晉武帝共同完成的一出混合了人間真情和政治詭譎的好戲。這其中,外在方面有李密對孝心真情的表露,又有晉武帝對這赤誠孝心的實意褒獎;而在內在方面,也有李密在艱難的語境下對新政權的觀望和避畏,還有晉武帝明知其心,而又無可奈何的順水人情。通過《陳情表》,他們雙方也都得到了各自所需要的。李密從此得以安心孝養祖母,而晉武帝因優褒李密而彰顯了自己“以孝治天下”的治國綱領,并因此更加籠絡了天下的士子人心。
《陳情表》是李密是在自己生命的鋼絲上驚心動魄的表演。稍有不慎,他就可能粉身碎骨。但最終李密贏得了自己。他應該長長地出一口氣吧,然后靜下心來專一侍奉祖母。雖然有祖母臥病在床,但這應該是李密人生中最平靜也最為欣慰的一段時光了。李密悉心供養,減輕了疾病帶給祖母的痛苦;晨昏侍奉,撫慰了祖母內心的孤獨和寂寞。在李密的日夜陪伴下,他的祖母安詳地走完了她人生的最后歲月。這位苦辛而又堅強了一生的偉大的祖母,在99歲的時候告別了人世。祖母的死,會使李密格外的傷心和悲痛吧,但他最后的悉心侍奉,祖母的高齡而逝,確也減輕了他內心的痛苦,心靈上的傷痛逐漸歸釋為平靜。祖母雖死,但有祖母的那些歲月已化作李密心中難以割舍的情懷,這祖孫二人,也成為后人仰慕的一道永恒的風景。
李密為祖母服喪期滿后,是否踐行前言出仕為官,又成了擺在他面前的一個問題。當然,對我們后人來說,歷史已不再具備任何的懸念,李密畢竟應征到了洛陽。“忠臣不事貳主”,后人或許對李密的行為多少有一些遺憾,因為他沒有能把亡國遺臣的氣節堅持到最后。也有后人以此揣測李密是一個膽小懦弱之輩,甚至懷疑李密曾矢志孝養祖母的內心真實,是否為了邀取更大的政治報酬。其實這都是世人膚淺的誤解。李密在安心孝養祖母和為祖母守喪的日子里,有足夠的時間來梳理自己的過去,并思考自己以后人生的走向。故國的滅亡,祖母的逝去,使他重新打量自己生命的存在,也使他的思想走向了更深的向度。他入晉為官,當然有為情所迫的因素,但更深層次的原因是,他出仕已不再是為了宦達,也不再追求單純的名節,他所面向的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是真正面向了天下百姓。他出仕為官,并不是主動投進了晉武帝的懷抱,而是與晉朝這個大官場保持了一定的距離,這也是對生命本身和儒家大義的回歸。他剛到洛陽時,司空張華和他的一番談話,可以清晰地表現出這一點。
李密剛至洛陽時,司空張華負責接待。他們寒暄已畢,張華以輕松閑談的語氣問李密道:“君以安樂公為何人?”張華的問話分明包含了一種挑釁性的試探,因為“安樂公”就是在晉洛陽“此間樂,不思蜀”的后主劉禪。李密在西蜀為官多年,當然深知劉禪的暗懦愚頑,但李密此時沒有對劉禪大加損貶,也沒有借機頌揚晉武帝的文治武功,以獻媚其上邀寵取賞,而是從容地答道:“可次齊桓。”張華當然大為驚詫,進一步問道:“何以見之?”李密侃侃而對:“昔齊桓因管仲而遂霸天下,一匡諸侯,又任刁豎而亡其身,尸三月不收,蛆蟲遍于上;安樂公因諸葛而固社稷,六伐中原,又以黃皓而淫逸失國。如此觀之,安樂公非齊桓乎?”李密的回答有理有據,滴水不漏,在我們佩服思維聰敏、極富辯才之余,我們也深切感受到了李密對政治仕途的價值取向。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李密被召至京城后,并沒有受到重用。他先是短期象征性地出任太子冼馬一職,隨后就被調任河南溫縣作了縣令。但李密并沒有因此而沮喪,而是在溫縣縣令任上,興利除弊,祛舊布新,一心為民。他興辦學校,廣開教化,修整河渠,灌溉良田,執法公正,又愛民如子,受到了士民的一致贊譽。他還不畏權貴,敢于為民爭利。在李密來溫縣之前,地方諸王每次進京經過溫縣,都責求供給,百姓官吏雖不勝其煩,可卻毫無辦法。等到李密出任溫縣令,引用漢高祖從沛縣經過時“賓禮老幼,桑梓之供,一無煩擾”的先例,對諸位王公過境時的苛求,一律嚴辭拒絕。自那以后,王公貴戚再也不敢煩擾溫縣了。只三年時間,溫縣已是一幅地阜民安、官民相悅的繁榮和洽的景象。于是,群臣表薦,皇帝嘉獎,李密被任命為漢中太守。
李密在漢中太守任上,不結交權貴,敢直言切責,獨立于世,一心為民。但因漢中太守一職地位顯貴,盡管李密政治才能卓越,但還是被動地卷入了官場爭斗之中。他作為前代遺臣,朝中無人,常受到別人的排擠和誣陷,于是他發出了“人亦有言,有因有緣。官無中人,不如歸田。明明在上,斯語豈然”的感慨。他的為官的不滿和牢騷被政敵偵知,并密報給了皇帝。皇帝大怒,罷其官讓其歸田。287年,李密走完了自己艱辛又不平靜的人生,逝于家中。
可以說,李密生活的那個年代,是一個風云激蕩、龍騰虎驤的時代,李密只不過是那個時代里的一位小人物。他幼年孤苦,成長于衰沒之家,經歷了亡國之變,文辭卓著,辯才驚人,但比起那個時代功業驚天蓋世、人生起伏跌宕的英雄豪杰,他的一生顯得稍微有些平淡。可也正是他這種苦澀的平淡,更能代表古代那些士子在朝廷易代、家國不能兼顧的曲折心靈歷程。他因一篇《陳情表》而名垂后世,他在于家盡孝和為國盡忠之間,在宦達和名節之間,在皇帝和天下蒼生之間,進行了一次又一次艱難的抉擇,留給后代無盡的回味和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