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于1998年開辦了丁企業,并登記注冊為個體工商戶,該企業于2000年被注銷,甲也于2002年死亡。甲之子丙于2003年收回一筆屬其父開辦的丁企業經營期間的債權。事隔不久,乙訴至法院,請求對該筆債權進行分配,理由是丁企業是其和甲合伙開辦,并且乙在丁企業擔任副經理一職,在合伙企業丁清算時,由于該債權已作為壞賬處理而未將其納入財產分配范圍,現該債權已實現,故要求對其進行分配。乙向法庭提交的證據有丁企業合伙財產分配協議一份與乙曾作為丁企業副經理等相關證明,丙在訴訟中沒有提供相關證據。
評析
對是否支持乙的訴訟請求有兩種意見:其一,甲與乙屬于隱名合伙關系,丁企業在清算時,甲按約定對乙出資進行補償后,乙對丁企業剩余財產也就不再享有財產權,乙也就無權對其后收回的債權享有權利,故對乙的訴訟請求不予支持;其二,甲與乙屬普通合伙關系,乙當然對合伙企業財產在清算時未處理的財產享有財產權,故對乙的訴訟請求應予支持。
隱名合伙與普通合伙的效力并不相同,產生的法律效果也迥然有別。然而我國法律是否確立了隱名合伙制度,學者向有歧見。其焦點主要集中在對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貫徹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若干問題的意見(試行)》第46條與第50條應作何解釋。筆者認為,這兩條的規定僅僅符合隱名合伙的外部特征,并未解決隱名合伙人的有限責任問題,故可以說我國現行法律尚未對隱名合伙制度作出明確規定。在合同法修訂時,也有提案把隱名合伙作為分合同中的一種,但最終還是沒有采納。事實上各國對隱名合伙在立法上的認同,一方面是出于對立法現實及社會生活現實的承認;另一方面卻是隱名合伙對在促進經濟發展中積極作用的肯定。按照市場經濟的要求,肯定隱名合伙既可為那些有資金但不愿出面經營與負無限連帶責任的人提供有吸引力的投資途徑,又可為合伙企業集資提供方便,從而有利于在增強公民的投資積極性的同時,切實保護合伙人與債權人的合法權益,有利于解決現實經濟生活與司法實踐中遇到的難題。
一、隱名合伙對內效力
隱名合伙人之義務主要包括出資義務、不為地位讓與之義務、附隨義務與分擔損失之義務等。(1)出資義務,隱名合伙人負有依契約之約定,為出資之義務,而且應以金錢或其他財產出資,不能以勞務或信用進行出資,并且其出資之財產產權也讓渡于顯名合伙人。隱名合伙中出資形式的特定性是其與普通合伙區別之一,也是隱名合伙與簡單勞動雇傭契約相區別,如以勞務出資,其就是一種勞務契約或普通合伙,而非隱名合伙。(2)不為地位讓與之義務,隱名合伙表現為合伙人內部之間的相互信用,因此如無特殊約定,隱名合伙人在履行出資義務后,非經顯名合伙人的同意,不得將其地位讓與第三人。(3)附隨義務,隱名合伙人在行使權利的過程中負有的不損害顯名合伙人的權益的義務,如保密義務,同業競爭禁止之義務等。(4)分擔損失之義務,隱名合伙人以其出資額對隱名合伙營業損失分擔責任。因此,在隱名合伙破產清算時,盡管把隱名合伙擬制為一種契約,但隱名合伙人的出資并不是一種破產債權,不能列為破產債權而與其他普通債權按同一順序受償。只有在清償完所有債權之后還有財產剩余時,隱名合伙人才有權參與財產分配,而且也不優于顯名合伙人的出資優先補償,只能按約定或比例進行分配,但有特別約定者除外,不過這種特別約定只對合伙內部才具約束力。
隱名合伙人的權利主要包括知情權、營業監督權與利益分配權。隱名合伙之營業,為出名營業人之單獨營業,隱名合伙人僅對于其營業為出資,無執行業務之權利與義務,然分受其業務所生之利益及分擔其所生之損失,對于營業盈虧有密切利害關系,故隱名合伙人對營業人執行業務之知情權與監督權十分必要。隱名合伙人之知情權、業務監督權得依當事人契約擴張,縱有反對之約定,亦不得剝奪或限制。對營業人之執行業務的查閱及檢查請求權利,與隱名合伙人已履行其自己方面之義務無關,不得以同時履行予以抗辯,此權利也不因不行使而消滅,而且不得讓與。隱名合伙人是否具有知情權與營業監督權是區分隱名合伙與一般借貸契約的判斷標準。參與利益分配是隱名合伙人的根本目的,利益分配權是隱名合伙人的一項基本權利,但其與公司或普通合伙中股東與普通合伙人享有的剩余財產索取權不同。隱名合伙人按約定獲得一種營業利益分配后,就不能獲得一種出資資本的增值收益,而在公司或普通合伙中不但可能有營業收益,而且還可能有資本的增值收益。這樣,除非有特別約定,隱名合伙人在按約定分配利益后,在收回出資時不會有增值。因此在本案中,主張構成隱名合伙者認為,乙已按規定收取了營業利益,并且收回了出資,當然不再對企業預計已壞賬的債權收回后所引起的資本增加額享有權利。
二、隱名合伙對外部之效力
隱名合伙對外與第三人交易,都以顯名合伙人的名義進行,顯名合伙人直接對外與第三人交易發生權利義務關系。關于合伙事務,隱名合伙人無所謂對外代表權,也沒有當然代理顯名合伙人的權限,不過經過委托授權不妨礙其有代理人的代理權限。因此在本案中,我們必須明確乙擔當副經理之職責是出于普通合伙中事務執行權,還是出于顯名合伙人甲對其的特別授權。屬前者,甲乙合伙關系是普通合伙關系,否則為隱名合伙關系。
在隱名合伙中,雖原則上只有顯名合伙人才以個人財產對合伙債務承擔無限責任,而隱名合伙人只以其出資額對外債務承擔有限責任。此原則也有例外,即隱名合伙人如參與合伙事務的執行或有參與執行的表示或知道他人表示其參與執行而不否認者,縱有反對之約定者,對第三人仍應負顯名合伙人的無限責任,但在承擔無限責任后,可按其內部約定向顯名合伙人追償。此原則之例外主要是為保護第三人善意信賴利益與維護交易安全。
本案中,甲的兒子丙未能對乙與甲就其經營丁企業簽訂的合伙財產分配協議的真實意思與該協議內容字面解釋不一致提供相關證據予以證明,并不能對乙在甲經營之丁企業擔任副經理之職提供合理解釋及其相關依據,故可推定甲與乙事實上是丁企業的實際合伙人。又由于甲的兒子丙不能舉證證明甲與乙之間存在隱名合伙協議,丙就應承擔相應的證明責任及證明不能的風險,故可推定認可甲與乙屬于事實上的普通合伙關系,而非隱名合伙關系,丙應將收回的債權財產依照相關規定分配給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