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幾年常見有些文章說對聯“未聞有所謂聯律者”一語很驚訝。于是帶著這個問題查閱手邊一些資料,果真“未聞”,便對今之所謂聯律產生了懷疑,且有一種失落的感覺,便又查又想:那么,古人寫對聯遵循的又是什么呢?令人常指責某聯合律或失律的根據又是什么呢?一些聯書所列聯律、一些聯家所稱聲律又是怎么制出來的呢?于是又帶著這些問題,在小書齋里伏案讀書、信步思考,并結合自己鑒賞和寫作的實際體驗思辯、論證,漸漸似乎理出一點頭緒,有了一點想法,又不敢肯定;近日得寬余,便以《閑庭信步話聯律》為題寫出自己不成熟的、初淺的認識,就教于方家和聯友,希望能得出肯定或接近肯定的答案。
楹聯的本質特征是什么?
研究聯律,首先要弄清楹聯(本文中所稱楹聯不是類稱,是傳統上的習慣通稱。本人習稱聯語,含對句、對聯兩大類,這個問題后文將談到)從內容到形式,它是個什么東西。作為一種文體,又應怎樣識別它,它區別于別的文體的顯著特征是什么。這些問題有人談過,但不明確。我現在的認識是:楹聯的本質是詞類對仗;詞類對仗是楹聯區別于其他文體的唯一特征(請注意:這里與眾不同之處是排除了聲韻對仗之說)。
對仗的含義,辭書上有兩個義項,一義為古代百官“對著儀仗上奏,稱對仗奏事”,這個“對著”之義與楹聯本質無關,而“仗”之義有關,可借用;二義為“詩賦等的對偶也稱對仗”,當取此義。
對偶,指兩人在一起。對與偶兩個字,在內容上都含“雙”,在數目上都含“兩”,“對偶又稱對仗”是形象的借用,也是實質的契合。古代宮中衛隊的行列形式是儀仗,儀是偶的假借字,儀仗就是偶仗,這個偶仗的實際列法是:兩邊分列,這邊有什么,那么就有什么,這邊有幾個,那邊就有幾個,其固定的含義是:兩邊等同。“等”是物量,“同”是物質。用對仗來比喻楹聯文體的結構就是“兩行文字,數量相等,詞類相同”,這個比喻借用是最恰當不過的了。因此說,對仗是楹聯的本質特征。
對仗的現象,是宇宙對稱結構規律在語言文字上的體現。就是說文體中的對仗是屬于宇宙對稱規律的另一個方面。這種對仗并不能反映對稱的各個方面。文學作品各種體裁都有語言對仗現象。但除楹聯外,都是部分對仗。駢體文中偶句較多,也有散句穿插其間,律詩、詞、曲的對偶句數量有限制,唯楹聯是通體對仗。因此,通體對仗是聯體區別于其他各體的唯一特征,獨有標志。設問:什么是楹聯?答曰:通體對仗的文學式樣就是楹聯。
聲音有各種。“語音是語言的物質外殼”,依附語言而存在,它不可能獨立成為對仗形式,因此音韻對仗,即平仄對仗在理論上和實踐上都是不能成立的。音韻的表現形式是音節,音節通過聲韻之調、轍表現和諧之美。韻文以四聲分平仄兩類標志韻律,其聲調相黏、相對、相間和落腳,只表現和諧之韻而不呈現對仗之勢。因此,楹聯對仗只關詞語而與聲韻無涉。詞類對仗是楹聯的主體和靈魂,音韻只是其外殼與裝飾,至于律詩中的平仄律關乎對仗句那是律詩所有詩句對聲韻的特殊規定與要求,與對仗形式無涉(這個問題后文還要談到)。然而這個問題在楹聯界分歧很大,有種種說法,直接涉及到聯律這個熱門話題。
楹聯有沒有格律,如果有,該是什么?
“未聞有所謂聯律者”是事實,所謂聯律是當代楹聯的話題。本來未有,現在卻有許多;沒有舊律卻提出建立新律;“舊律”為何,新律又是什么樣?實行了二十多年的“律”,未見有誰說不妥,卻又說有新律要產生……如今之聯壇,真是“剪不斷,理還亂”。本文還是從自身說起吧。
敝人在十年前出版的《中國名勝名聯鑒賞大成》一書的前言中,曾根據當時流行的聯律歸納出六條向讀者介紹。那六條是:一字數相等;二詞類相當;三語意相關;四句式相應;五節奏相同;六平仄相間相對?,F在本人對這六條有了新的認識:
(一)字數相等。原文:“聯語分上下兩聯。上聯又叫出句,下聯又叫對句。兩聯字數不管多少,都必須相等。最短的是兩字對,常見的是五、七字對,較長的有十幾、幾十、幾百字對?,F在發現古代最長的是清代聯語大家鐘耘舫作的江津縣臨江樓聯,兩聯字數加在一起1612字。這些長短不一的聯語上下兩聯字數都是相等的,只有相等才能對稱。”這些話基本可以。應補充一點:字數(含句數)不限。這一點與律詩、詞、曲不同,與文(含駢體、散體)相同,卻只是對書的兩行,這又與文不同。和非格律詩、新詩一樣自由。但“不限”不是“無限”。漢字有數,屬對又不許“同字”,所以不能寫出無限長的聯,而且楹聯應是短幅文學,長了反為不美,追求什么記錄,肯定費力不討好。孫翁在前,且慢超過!
(二)詞類相當。原文:“詞類相當,是指上下兩聯對應處詞的類別相當。古人把詞叫字,分為實字、虛字、助字和數字等幾類。實字指字義‘有跡可指’,主要是現代漢語所說的名詞。又把實字分為天文、地理、時令、宮室、服飾、器具、植物、動物、人倫、人事、形體、顏色等許多小類,現代漢語的抽象名詞屬半實字。虛字指字義‘無形可見’,分死、生兩類,‘體本乎靜’為‘死’,主要是現代漢語的形容詞;‘體發乎動’為‘生’,主要是現代漢語的動詞,現代漢語的方位詞為半虛字。助字,即現代漢語的副詞、代詞、助詞、嘆詞等;數字,即現代漢語的數量詞。所謂詞類相當就是指實對實,虛對虛,死對死,生對死,助對助,數對數。用現代術語說就是名對名、動對動、形對形、數對數、代對代、副對副、助對助等,需要注意的是古聯中不及物的‘生’(動詞)常跟‘死’(形容詞)相對。實詞中同類名詞相對為工對,不同類相對為寬對,借字相對為借對,借對又分借音和借義兩種(舉例略,下同)。聯語中的詞類多是上下聯相對,也允許本聯內自相對仗,這種對法稱自對或當句對,自對不一定要全部詞語,而多是用于聯中部分詞語之間,自對的詞也須遵照上下對的原則。自對較為靈活,便于展開思路,增加容量,因此多用于長聯。工、寬、借、自四種對法是從詞類產生的,因而只體現對的形式?!?/font>
以上說法,大致也不錯,但有兩點必須說明:
1、是詞類相當(或說相同、一致)不是詞性相同或一致。這個問題很嚴重,必須澄清。詞類相當這一條,當時一些聯書多是這么寫的,我以為對就采用了,在一些報刊上也讀到過“詞性相同”,“詞性一致”,“詞性對仗”等一些說法,我以為是印錯了,后來讀的多了,特別是這幾年幾乎成了講對仗的流行語,眾口一詞,才知道不是技術問題。
難道詞類和詞性這兩個詞可以通用嗎?于是我便查辭書和語法書。發現這兩個詞雖都是語法用語,概念卻截然不同。比如《現代漢語詞典》對“詞類”的解釋是:“詞在語法上的分類”,“現代漢語的詞一般分十二類”。然后舉各類詞的名稱。對“詞性”的解釋是:“作為劃分詞類根據的詞的特點?!辈⑴e例說:“如‘一把鋸’的‘鋸’可以能數量詞結合,是名詞;‘鋸木頭’的‘鋸’可以帶賓語,是動詞?!爆F查現代漢語語法書,知道詞類是語法單位之一,現代漢語語法系統分詞類、短語、句子、復句、句群等,在這個系統中沒有“詞性”一說,在“詞類”一節講的是詞類的劃分,各類詞的名稱、語法特征等,也沒有詞性一說。關于詞類與詞性的關系,當前流行的現代漢語書都沒有論述。六、七十年代出版的胡裕樹先生主編的《現代漢語》在《詞的分類》一節中有一小目:“詞類和詞性”。說:“分類是以全體詞作對象的,得出來的結果是詞類;歸類是以個別詞作對象的,得出來的結果是詞性”。又說:“從分類的角度看,各類詞都有自己的特點,類和類之間的區別是明顯的。從歸類的角度說,有些詞語常具備兩類或兩類以上的語法功能,這就是詞的兼類?!辈⑴e“代表”一詞為例,說明有時作名詞有時作動詞的兼類特點,這與辭書上關于詞性的定義解釋是一致的。
這兩個意義完全不同,用法也完全不同的詞怎么會在說明“對仗”一個問題時同樣運用呢?于是我又帶著這個問題查閱有關著作。我根據一些文章的線索查到王力先生主編的《古代漢語》和《詩詞格律》等書,發現原來在同一本著作中闡述對仗知識時,確實同樣出現過。如在《詩詞格律》中講過“詞的分類是對仗的基礎”、“對偶的一般規則是名詞對名詞,動詞對動詞,形容詞對形容詞,副詞對副詞”、“同類的詞相為對仗”等,接下又說“不同詞性的連綿字一般還是不能相對的”等。在《古代漢語》第四分冊講“唐詩的對仗”時說:“字面對仗也就是詞類相同的互為對仗,名詞對名詞……同類的詞相對是工對……”同書第三分冊講“駢體文的結構”時說:“駢偶注意句子結構的對稱,從另一角度來看,也就是注意詞語的相互配對,原則總是名詞對名詞……被看作是一類相互配對……被認為同屬一類相互對仗?!边@里顯然也是指詞類對仗,但接下又說:“作者不以句法結構和詞性相對為滿足……”現在我們已無法了解這兩個詞混用的原因,也無法了解作者對“詞性”含義的理解,但有一點還很清楚;作者凡在闡述定義、原則是多用“詞類”一詞,在敘述注意事項、說明運用情況時多用“詞性”一詞,而且多是用“詞類”在前,用“詞性”在后,其含義和用法多不一樣。如果“詞性”的概念如辭書和語法書上所說,是“作為劃分詞類根據的詞的特點”、“是以個別詞作為對象”,那么各類詞怎么會“詞性一致”(或相同),怎么會“相互配對”呢?顯然是誤用。詞性一詞在現代語法書中,用時的含義都與辭書的釋義一樣,只是在一些介紹格律詩對仗或修辭中對偶知識時,有的與詞類一詞混用,出現率雖多,但顯然多是互相借用、襲用和沿用。
令人不解的是:這兩個意義用法完全不同的詞這么長期混用、誤用,總沒有人提出疑義或異議,這原因恐怕是:1、有的名家名著這樣混用過,以為可以通用。2、沒有查對過二詞在意義和用法上的不同,或者沒有注意到混用的情況。3、認為詞性和詞類是一個意思兩種說法。但也有人用“詞性”是自覺的,還以為是新知識代替舊知識。如有的以為古代沒有“詞性”這個詞,才用“字類”、“對類”;現在在聯律中引入“詞性”概念“是歷史進步的必然”,用“詞性”代替“字類”、“對類”可以使詞語更嚴密更合理等等說法就不對了。因為這種說法沒有理論根據,也不符合實際。古代漢語講的字類就是現代漢語講的詞類。如前所述,詞性一詞的含義與字類不同,也與詞類不同。古代漢語關于詞的分類及類別與現代漢語差不多,在現代漢語語法中從沒見過說詞性是指詞的各類,不指詞類,怎么能對仗呢?如說“詞性一致”、“詞性相同”那當是指在語法中某些詞的特點或功用一致、相同,與詞的類別無類。
從古至今,根本不存在“詞性對仗”現象,所以在講聯律時,應徹底剔除詞性對仗、詞性一致、詞性相同等一類說法,統用詞類對仗、詞類相當或相同、一致的術語。
2、是詞類相當,不是詞類相同。楹聯中對仗的主詞多是同類的,特別是處于關鍵位置的詞對得都很工。那為什么不說詞類“相同”而說“相當”呢?因為在實際屬對中對仗的詞確實有一些是不同類的,對得不甚工的,而這些都是被允許的。比如:形容詞可以同不及物動詞對,一些數量詞可以同方位、處所、時間、顏色等特殊名詞相對,虛詞中各類有的可以互為對仗,有些可兼類、活用的詞對時可不同類,短語中心詞對得很工,而它的連帶成分或修飾部分的詞不一定很工,這種情況常出現在對句之首或尾?,F在為實詞的副詞多可與虛詞對,判斷詞“是”也可與虛詞中的一些詞對,現代漢語中的代詞也多可以與虛詞對,有些連綿詞也常與合成詞中的某些類相對,今人屬對多用現代漢語詞類,而聯語中又常用文言詞,這樣古今詞類不相同部分就可能出現詞類不對即異類相對的情況。
詞類對仗是聯語的主體和標志,是格律,應嚴要求,但聯語的文學性又很強,如一味墨守成規,拘泥于板塊,有時并不高明,有時被指為“失對”之處恰恰是神來之筆,這在古今名人名聯中都是有成例的。所以只要詞類相當(工,又允許不甚工)就可以了,但工者畢竟是絕大多數,是律的主體,因而稱“詞類相同”或“一致”也是可以對的,知道還有允許不工的情況在內就行了。
(三)語意相關。原文:“聯語雖是上下兩聯,但兩聯的意思必須有關聯,毫不相干的兩個意思是不能組成一聯的。語意相關的情形有種種,可以組成不同的聯語(下舉正對、反對、平對、串對之例略)。”這些說法雖然也不錯,但現在的認識:這一條可以不用?,F由有二:
1、“語意相關”的要求,不是楹聯所獨有的,任何文體的寫作,相連兩句語意都須相關,不相關則達意不成文。詩、詞、曲的第二句可以與第一句不相關嗎?律詩的第二聯可以與第一聯不相關嗎?文章的句與句、節與節、段與段之間的內容可以不相關嗎?相關才成文成章。各體要求一樣,豈獨聯語?
2、而聯語確有不相關的情況,這一點僅是聯語的特點,別的文體則不可。比如平對、上下聯各說一事,兩聯之間可能沒有語意或邏輯上的聯系,但與特定的人事有關聯。山東聊城海淵閣是清代藏書家楊以增的家廟和藏書樓,其樓聯是:“食薦四時新俎豆;書藏萬卷小瑯嬛。”上聯寫祭祖,下聯寫藏書,聯語各說各的,是副切人切事的好聯。近見報載二聯,也不能因上下聯意無關而判為“非聯”。一副是:“江邊多綠樹;集上滿春蔬?!?/font>此聯上下句意確不相關,但如是作者站在自家門前,見江景和附近集景,即景生情,有感而撰一聯貼于自家的門楹作為春聯有何不可?說不定過往行人還會夸贊幾句呢。另一副是:“動物園中看動物;圖書館里借圖書?!?/font>這應是一副巧對,巧在重言。一般巧對只注重字面上求工整,不一定關乎內容。此聯從詞類上看對得較工,是一副不錯的巧對。
語意不相關而稱為對句的還有“無情對”。無情對是專門表現不相關的事物而成的,有人說無情對內容也相關,如相關,即不是無情對了。我們還應注意到,許多聯語局部詞語多含有無情對,有情對中無情對,往往會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根據以上兩點:“語意相關”不為楹聯獨有,又有語意不相關的聯對存在,所以此條不能定為規律。
(四)句式相應。原文:“句式相應,是指兩聯中對應的句子形式相同?,F代漢語的句子形式分主謂式、動賓式、動補式、介賓式、聯合式、偏正式等,這種句式也稱詞組或短語,是構成句子的主要形式,這些形式在聯語中也必須是對應出現(下例略)?!?/font>現在認識:此條也可不用。理由很簡單:因為存在許多句式不相應的聯語。由于語意表達和詞類對仗、平仄協調的需要,屬對時,聯句常有省略、節縮、倒裝(前置、后移)等情況,句子各成分之間自然不能按正常語序安排,句式也就相應發生變化,這就可能出現上下聯句式不相應的情況,如報上所爭論的毛公聯句“牢騷太盛防腸斷;風物長宜放眼量”就是這樣。此聯上句是順承關系的復句,第一分句“牢騷太盛”為主謂句:牢騷(這里作名詞)為主語,盛(形容詞)為謂語,太(副詞)為狀語。第二分句“防腸斷”為省主句(省主語“你”),防(動詞)為謂語,腸斷(主謂短語)為賓語。全句的意思是:牢騷太盛了,(你)防備腸子斷。下句為單句,也是省主句。量(動詞)為謂語,帶兩個狀語:放眼(動賓短語),長宜(狀中短語,“長”為副詞,經常;“宜”為能愿動詞,應當)。風物(名詞)為賓語(前置)。這個句子的意思是:(你)經常應當放開眼界去看看風物(一個地方的風土人情或景物),也可以說“對于風物,(你)……”。由此可見,上下聯句式并不一致。在聯語中這類情況很多,盡管句式不相應,但對仗的詞類還是很相當的。由此也可知道:句式相應,詞類對仗相當;句式不相應,詞類對仗也相當。“詞是最小的能夠獨立運用的語言單位,是構成短語的句子的備用單位”。那么,詞類對仗完全可以包括句式對仗,所心“句式相應”與否不影響聯語對仗,這一條就可以不提了。
句式相應,也有稱為“結構相應”的,駢體文和散文中的對偶句就常這樣要求。聯語對仗嚴格,又以詞為基礎,一般提詞類對仗不提結構對仗。結構的概念含義很廣,它包括構成聯語各個語法單位:詞、短語、單句、復句、句群和語段等,其結構形式更為復雜,僅就單句而言,它的層次關系就很復雜。如果是長聯,還可能出現復句、句群等多重關系的復雜聯句,就更難以一一對應了。另外,不拘結構形式,也是創作的需要,作為文學體裁的聯語,它和駢體文、散文中的對偶句不同,結構要求既嚴謹又靈活,作者在選詞造句時可能運用各種文學表現形式和語言修辭方式,其句型語式,豐富多彩,變化多端,不可能拘泥于定型的結構順序和格式,這樣才能撰寫出優美的富于表現力的聯句。因此,結構相應與否并不重要,只要詞類相當,就會出現生動精彩的工切之對。
(五)節奏相同。原文:“節奏,又稱音步。從音樂方面說是指拍節,從寫作方面說是指句讀,從朗讀方面說,是指停頓。聯語句式不論長短,都有一定的節奏,而且必須是上下聯節奏相同,也就是說讀起來必須是拍節一致且停頓在一個地方,這樣才能在音韻上顯出和諧對稱的美感(舉例略)?!边@說法也沒大錯。但現在的認識是:此條也應取消。因為節奏,即拍節停頓的地方,在語法上往往與詞、短語或句子的結構,也就是句式相關,那么,“句式相應”即可不提,“節奏相同”與之一樣,自然也就不必提了。
以上五條要求,作為格律只提一、二兩條就夠了,后三條已包含在第二條里了。
(六)平仄相間相對。原文:“平仄,古漢語平、上、去、入四聲的簡稱。平聲稱平,上聲、去聲、入聲稱仄。現代漢語平聲分陰平(第一聲)陽平(第二聲),仄聲包括上聲(第三聲),去聲(第四聲),入聲已不存,分別納入平、上、去三聲之中。平仄相間,是指當句內字的平聲和仄聲間隔交替出現。平仄相對,是指對句相應位置的字的平聲和仄聲相反對立。而且,在一般情況下,上聯最末一字(句腳)必須是仄聲,下聯最末一字必須是平聲(舉例略)。”這段話和大多數聯書比較看,最重要的缺欠,是沒指出所謂平仄必須是由兩字之音組成一拍節的平仄格式,而本人現在所要反對和推翻的正是用這種固定的平仄格式規范聯語。我們有充分理由拒絕使用這種格式,從聯語起源和發展看,聲韻不是聯語本質特征,對聲韻的要求始終未成定式。
文學是語言的藝術,研究文學體式的起源必須也應該從語言入手。因此,我一直認為聯語起源于古人口語中的對語。由于它是兩句,可長可短,形體簡單,形成也就最容易,所以我認為聯語比任何文學體式的出現都早。人類有了語言,也就開始孕育聯語了。人們說話時,稍加修飾就可能形成對語。“斷竹,續竹;飛土,逐肉。”說它是最早出現的口頭詩,不如說它是已具芻型的聯語更貼切。我認為,可能是由于口頭中出現了對語,使人聽了不僅有較強的表現力,還有美的感受,所以后來人們在作詩寫文章時才有意使用對語。于是《詩經》中才有了“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尚書》中才有了從“滿招損,謙受益”,《老子》中才有了“有無相告,難易相成”等的對語,這種對語發展到了后來就成了駢儷、對偶等語言文學的表現形式。這種生動靈活的對語,一方面在漢賦、古詩等文體內發育成長,一方面從口語、詩文中獨立出來,形成一種新的文學式樣——對句。這時間當在漢末及兩晉,據常江先生發掘和研究,晉代至少有五副對句被保存下來:“云間陸士龍;日下荀鳴鶴?!薄扒嘌驅⒍?;兩豬共一槽?!薄疤煜職⒂⑿?,卿復何為爾;俊士填溝壑,余波來及人?!薄皬埼菹玛愂辉郎闲袣洝!薄皩帪樘m摧玉折;不作蕭芳花榮。”這五副對句,從形成的故事里可以看出都是應對和自對之作,即有高士在“清談”、“辯論”時“勿作常談”的雋語和佳話,又有時人(平民)“調”出的諷言和諺語,這就充分體現了對句聯語的本色和雅俗共賞的特點。
五副對句,有奇字對、偶字對,有一句對、二句對:具備了聯語字數不限、句數不限的特征。對句中運用了正對、反對、平對、串對、工對、寬對、借對、自對等各種對法,出現了人名、地名對,方位、顏色對,數字、量詞對,成語、諺語、俗語對,還使用了兼類、諧音、借代等修辭方法,表達了歌頌、諷諭、戲噱等的思想感情和生活情趣。總之,凡聯語所具有的本質特征和功能都被步體現出來了。
對句的出現標志著一種新文體——中華聯語正式誕生,在聯語發展史上具有劃時代的意義。研究這些對句,我們還可以發現,這種對句的方式是由一人說出或寫出上句,由另一個人說出或寫出下句,或是自出自對,從而形成對語,獨立運用,主要表現為詞類相同或相當。至于聲韻并沒有形成相間相對的規律。未成規律,不等于不講究聲韻的和諧。這五副對句而言,聲韻首先體現在句腳。第二副是一副平聲對的諧韻句,其余四副都是平仄對,且不拘于上仄下平。對句的聲韻在創作過程中會不斷發展變化,但基本格式,本質特征已形成。
此后對句的發展,有三條走向:
一是走自己的路,保持了本色。
對句持續沿著應對、自對的特征發展下去,它的斐然成果在清梁章鉅編的《巧對錄》中有集中的輝煌的顯現。梁氏的《巧對錄序》開篇便說:“余捐《楹聯叢話》,多由朋好錄貽,而巧儷駢詞,亦往往相連而及。余謂是對也,非聯也。語雖通而體自判,因別裁而存之篋?!鼻易栽u曰:“書雖不多,而甚可啟發文心,旁資談助。不可不公諸同好?!绷菏鲜堑谝粋€重視對句并把它別裁一體的文壇高人?!肚蓪︿洝氛m集共十卷,還有補錄若干,集古今巧對之大成,其中有些巧對至今膾炙人口。這些巧對取之廟堂之高、市井之野,高官、幼童出口作對;經書典籍,集句成偶。工整巧趣,開智益聞,廣泛流傳在口頭上書本里。凡錦口雅言、俚唇俗語,盡展英姿,漢語之風騷,對句獨領!即今之新標題書面聯語、網絡聯語之大張旗鼓,亦古對句遺風之新尚也;其前途大有可觀,將遠遠超過舊標題對聯和其他舊體。古今對句,仍堅持詞類工巧之本色,于聲韻調和諧而不拘定式,逞自由亦不失規矩。詞工巧,聲協調,詞與聲相映成趣,這是對句的最高境界。
二是走向實際,成就了對聯,仍不失本色。
對句的另一條重要途經是被應用于實際,進化成聯。清代以前有對句一詞沒有對聯一詞,將對稱聯者從梁章鉅始。梁氏將懸刻在楹柱的“帖”稱楹聯。帖,古人將字寫在布帛上叫帖,書疏也叫帖,書在楹柱上叫楹帖,可見聯之意取于帖。梁氏在《楹聯叢話》中說“楹聯之興,肇于五代之桃符”,“至推而用之楹柱,蓋自宋始”,“大賢無不措意于此”。梁氏將這些聯語分十門(可概括為題、贈、賀、挽四類)絕稱楹聯,楹聯之稱,自此始,延續至今。稱楹聯而不稱對句,或說將聯與對分立,意在強調實用:“凡殿廷廟宇之間”各有懸掛,“名公巨卿、鴻儒碩士”之間,常有“品題投贈”。這懸掛、題贈便是實用,而這些實用之聯句,其本質特征仍是對句所體現的,是對句成就了楹聯。楹聯,后又通稱對聯,是對句走向實際的成果,是對句走向成熟走向輝煌的標志。這一長足進步是中國對聯發展史上的里程碑。這個里程碑樹立的時間當在五代之前。孟昶之題桃符當是春聯之始,“推而用之楹柱”也不從宋人始,有實例表明,題贈賀挽這聯初唐已見。對句進化成聯于此時當是可信的。
五代后蜀廣政末(公元964年)春節,后蜀主孟昶以學士撰詞“非工”,自命筆題桃符:新年納余慶,嘉節號長春。此聯對仗詞類工而平仄未諧??梢娒弦詫W士撰詞“非工”指的是詞義而非聲韻。這是當時的一副工對,而千年之后,有人開“對聯醫院”,曾以今之“平仄律”診第一副春聯為病聯!
我們考查梁氏叢話中的楹聯,仍表現詞類對仗這一本質特征。梁氏選聯和評聯的唯一標準是“工切”二字。工,指詞類對仗工整;切,指聯語所寫內容與人或事貼切。至于聲律,梁氏絕少提及。叢話中所選對聯在聲韻上常有不合當時流行之聲律(即律詩的平仄格式),其中有二、四字連平或連仄相對者,對句和自對句中有同平或同仄對者,尾者有非上仄下平者,皆不論是非優劣。
《楹聯叢話》卷一“故事”門選《朱子全集》卷后所附聯語,其中有:
松溪縣學明倫堂聯
學成君子,如麟鳳之為祥,而龍虎之為變;
德在生民,如雨露之為澤,而雷霆之為威。
此聯四個主要名詞為對,平仄未諧,且最后一句數字連平。
漳州書舍聯
十二峰送青排闥,自天寶以飛來;
五百年逃墨歸儒,跨開元之頂上。
此聯第三字為意節點,平對平,尾字上平下仄。
贈學士聯
東墻倒,西墻倒,窺見室家之好;
前巷深,后巷深,不聞車馬之音。
此聯句腳皆三仄對三平。但以上三聯句腳處平仄皆對。以后各卷,元、明、清各代,屢見此類聯語,梁氏皆不論。全書只有一處,見一篆書集對,聯尾出現仄對仄情形,才評曰:“惜字句未能勻稱,平仄亦尚未諧耳。”可見梁氏只重聯語句腳之平仄相對,而句中平仄“相間相對”是否不同。
宋、元、明、清時代,近體詩聲律平仄式盛行,律詩又定為科舉科目之一,還有為作律詩而編寫的《聲律啟蒙》、《笠翁對韻》及詩鐘游戲、幼童對課訓練等,可以說到處都是平平仄仄,仄仄平平,而那些名流碩士竟違此律而逆行,直到清末康有為撰聯仍是這樣:戊戌八月,戊申八月;我公萬年,我皇萬年。今人馬蕭蕭老先生近作:兀理領冪理,雞聲催書聲。均堪稱正格工對。這個事實說明什么呢?它說明:當時(以至后來)人們并沒有把近體詩的聲律用于屬對,對聯本身也沒有形成固定聲律,人們唯一遵守的就是詞類對仗,而對仗的標準也只是“工切”一條。這又說明,對句成就了對聯之后仍不失本色,這便是對聯的傳統,今天制定聯律,應研究和繼承這個傳統。
三是被律詩引進,銬上了聲律枷鎖,間離了本色。
對句形成之后,被各體看好,紛紛引進。南北朝時,駢體引進,用為大量偶句;唐律、宋詞、元曲引進,用為定數對仗句;元雜劇引進,用為題目、正名,明話本、章回小說引進,用為回目。對句充實并美化了各體,增強了各體的表現力和可讀性,特別是在駢體里得到了充分的發揮,使王勃的《滕王閣序》、杜牧的《阿房宮賦》、劉禹錫的《陋室銘》名垂千古?!罢菍β摮删土笋壩暮吐稍姟?涂懷珵語)。而被律詩引進,因強調聲律而被活活的束縛住。
我們換個角度看律詩的結構:它僅是一首四句的五言或七言的古詩,中間插入兩副對句,然后用一條平仄律捆綁起來,再加上一個平聲韻。這種新的結構最閃光的部分是中間兩副對仗句,最牢固束縛的是四種平仄式及必須押平韻。這也就使對句間離了引進時只是詞類對仗的本色;帶上了聲律的枷鎖。當人們再把她從律詩中領出來時,好像是活潑的大姑娘變成了拘謹的小媳婦,還說這是標準對聯。于是,“對聯是從律詩中派生出來”的說法有了,于是“對聯是聲韻文學”的說法有了,于是詩律就是聯律的做法也有了,凡是律詩所有的律條:以兩個字為一音步的平仄式,上仄下平的收尾“鐵律”,不能犯孤平,避免三平調,也不能出現三連仄,犯了必須拗救,又有什么正格、變格之分,等等,凡律詩有的規矩全搬到對聯身上,就這樣,“未聞有所謂聯律”的“聯律”便造出來了。口口聲聲說聯與詩不同,又異口同聲說聯與詩一律。因此,當今通行的聯律基本上是詩律的改裝,并以此來判定古今聯之是非正誤,結果常是以是為非,為正為誤。《中國對聯大辭典》所用關于聯律的辭條幾乎全是詩律的專名,并要用來指導對聯的創作,即所謂“帶著枷鎖跳舞”。時至今日,聯人談聯盡用律詩理論,還舉詩句為例來證明聯律,聯句成了詩句的附屬。這十足地表現了聯壇的幼稚和軟弱,聯人的悲哀和無奈。
制定聯律誠然要從臨近文體吸取一些有益的經驗,合理的內核。比如我們可以從詩律中吸納一些詞類對仗的經驗,理清哪些必須堅持,哪些不須,哪些允許從寬,哪些不許;在平仄格式上哪些可以吸收,哪些不可,哪些應該注意哪些不該。決不能全盤接受,原封不動照搬過來。特別是律詩的平仄格式,實踐證明于創作有害,已害了詩體本身不能再害聯體。
那么平仄格式到底有什么害處呢?是不是最完美的聲律呢?
1、聲律平仄式規定兩個字為一個音步,限制了創作的用詞量。按照平仄式的規定創作時只能選用同平或同仄的雙音詞,這就有大批的一平一仄或一仄一平的雙音詞被排除,幸而古人在實踐中發現了這個弊病,提出所謂“一、三、五不論”的從寬要求,但仍有許多多音詞被限制,如三音詞要根據尾字音配上一個合律的字而可能割裂詞義,四音詞則必須二、四字的平仄相對才可用,否則永遠與律詩無緣,至于五音以上的詞語只能望詩門而興嘆。古語以單音和雙音詞為主,古時社會生活又比較簡單,律詩創作尚可維持,而今天就力不從心了。我們只要稍稍考察一下就會發現,唐律、宋詞、元曲的用詞量非常有限,常用詞被重復使用,而今人創作的舊體詩、詞、曲也多在重復使用那此舊詞,缺乏時代感,究其原由之一,便是舊聲律限制的后果。如果我們今天再沿用舊聲律,一些應運而生的新詞匯因平仄而不能用于詩、聯之中,那不是現實拋棄了你,而是你自絕于現實了,還有活路嗎?
2、舊律平仄之式表達的聲韻并不是最美,并不是唯一的和諧。長期以來,許多人一直一致認為,舊律平仄式使詩韻更和諧,達到完美的程度。什么叫和諧?就聲韻來說,指配合得適當和勻稱。整齊一律的平仄式只能表現勻稱,至于“適當”則未必,如前所說,它限制了詞語的運用就不適當,它把語言機械地斷開交替,這樣的聲音不能準確的反映語言的意義和人的感情,就更不適當。因此說,平仄聲韻之和諧只限于勻稱,只利于反映舊式生活的吊板與僵化,而不適于以生動活潑的語調反映豐富多彩的新生活。單調、平穩、枯燥的平平仄仄再也招喚不回舊日的風光了。這是舊體文學必將走的衰敗末落的自然規律。
聲韻的和諧美是多方面的:自由的古體詩,格律的詩、詞、曲,偶句、散句、文言、白話,都有各自的特殊美,但不是唯一的美。聯語的體式結構具有整散結合、文白相間、雅俗共賞的特點,其語義應是深廣厚重又淺顯明晰,其聲韻就是風雅又時尚,是歷史的沉積聲,又是時代的流行曲,是文人墨客的筆下吟,又是百姓大眾的心中歌。讀能夠上口,誦能夠倚聲。應是新生活的前奏,不為舊梁苑的尾聲。楹聯的聲韻應更美更活。因此,不能反映如此構想的“平仄相間相對”這一條理應改進,間隔、交替不需要人為地劃定。創作始終處于自由狀態,選詞造句,盡情任意發揮。
聯語句法、節奏又與律詩不盡相同,又常有偶字、領字、同旁、同音、重字、反復、回文等特殊對法,不能也不應受固定平仄格式限制,應以語(詞、短語、句子)義定音步,即“以意節作基本元素”(康斯馨語),其規定應如江蘇陳樹德先生所說的“半聯內平仄安排不限,對句則根據出句步步緊跟”,可將這句簡化為“出句不計,對句緊跟”八個字:不計,指出句平仄相間的音節數(音步、義(意)節)不計,根據語義文理隨意發揮;緊跟,指對句緊跟出句音步(義節點)平仄相反而對。這樣既有規律可循,又隨人意所欲,真正做到了形式為內容服務,死律為活人所用。也只有這樣,才能真正實現“天下無語不成對”的理念。
因此“平仄相間相對”這一條只提“平仄相對”即可。“相間”是自然產生的,不應固定。至于聯尾平仄安排,也應打破上仄下平的“鐵律”??陬^或書面對句以出句為上句,可平可仄;實用對聯一般就上仄下平,方便識別,特殊情況當根據聯意而定。這樣的規定,實用面很寬:原有律詩對仗句的平仄式,現行聯律的平仄竿,以及馬蹄韻,都已包含在內,愿意使用的可以繼續使用。如果這條聲律可行,那么原六條就可改為三條了。這三條可列出這樣一個公式:
字數相等·詞類相當+平仄相對=聯律
加號前二條體現聯語的本質特征,是聯語的本色和標志,是聯語的主體和靈魂;加號后一條是屬對時對聲韻的要求和規定。這樣表示,表明它不代表聯語的本質特征,也不是識別聯語的標志,目的是削弱聲律對意律的統領和影響。制定聯律應以楹聯自身發展和古今聯作為依據,不應以律詩中對仗句結構為標竿。這個聯律是從聯語史上總結出來的,符合古今聯語的創作實際,是古今聯人創作經驗的結晶。楹聯不是吟唱文學而是閱讀文學,這個聯律明確地體現了這個區別。公工只是個形式,即使不列出這個公式也應在理論和實踐上有這個認識。楹聯只有一律,只遵一律,不能有通聯、格聯,嚴聯、寬聯,正格、變格之分。楹聯要從格律文學向自由文學傾倒,由舊體向新體靠近,面向大眾,適應新形勢,才有前途。不論定出怎樣一個聯律,都應該基于這種認識,而且還應該堅持以下兩點:
1、聯律條款不宜繁鎖,用語應簡明,易記,好用。六條太多,律詩才四條,聯律最好兩、三條。余德泉先生說:“對仗工整和平仄協調,是對聯規則的兩大要素?!笨烧f是抓住了要害。但應指出:平仄不是要素,任何以平仄為前提的格律都是本末倒置。陳樹德先生提出的三原則:結構相同、詞性一致、平仄相對。一、二條內涵有部分重復,可合歸一條。常治國先生提出的聯格文則五條:字數相等、詞性對品、平仄對立、辭法對應節律對拍、形對義聯,與六條基本相同,只是說法不一,也可合為三條(即前三條)。因此,我建議用三條最合適最好。也決不能建立以聲律為基礎的對聯譜。詞譜、曲譜已成昨日黃花,今日豈可效尤?
2、必須用普通話新四聲取代古四聲。我不想說憲法規定公民應說普通話,也不想從理論上闡述幾條理由,我只說:用古聲是沒道理的。講聲韻是為了協調和諧,今之所用古聲,如平水韻離現在已九百多年了,佩文韻也有三百多年了,一百多個韻部已經發生了很大變化??梢哉f,今天沒有一個人能讀出準確的古音,你用了讀不出聲的古聲怎么協調和諧?特別是古入聲字,現在只能從書本上指出哪是入聲字卻讀不出聲來。比如常見的德、學、國、白等都知道是古入聲字,讀出來卻是平聲,與之相對的必也是平聲,實際讀聲平對平,協調嗎?和諧嗎?心里默認有什么實際意義,自欺欺人罷了!新聲,是國家根據語言學家論證后定的標準音,作為性靈的“人”,豈能拒之“口”外!簡化字、新四聲是人類進化、社會進步的產物,海外人士多能理解,混跡于普通人之間的海內智識之士何苦在早已不存在的古死人的聲音里掙扎煎熬叱?古人尚能擯棄唐韻、廣韻而用平水韻,今人反不能棄古聲而用新聲,豈非咄咄怪事?甚至有的以為記住了幾百個入聲字,會用(?)自己讀不聲的平水韻是高雅、有學問的表示,那就更讓普通人啼笑皆非了!還聽說有位長者對一個倡用新聲的后生說:“等我們老輩走了之后,你再去呼吁吧!”這話說得太讓人唏噓了,我也是個年過古稀之人,可我真不愿與“我輩”同流,我要耳聰目明的和廣大青年一起呼吁,信心百倍地聽著看著新聲廣布天下!
“聲律應同時代新”(李學文語),我呼吁老年人帶頭用新聲,呼吁中楹會領導帶頭用新聲。在聯律中我們要名正言順地用新聲,趕緊終止舊聲。過去實行雙軌制,實際還是舊聲占主導地位。說是“允許用新聲”,叫用新聲的人“用括號標明”,好像新聲是非法的,這種做法是錯誤的。大家應知道,從國家公開宣布推廣普通話那天起,就意味著終止了舊聲,確立了新聲的法定地位。舊聲是非法的,但學術問題不能用法律解決,愿意用舊聲的“應該被允許,但要用括號注明”這樣做才對。我們要理直氣壯地使用新聲,并指出用舊聲是沒有道理的,是沒用實際意義的。用什么是個人自由,但組織者、法人不能要求用舊聲而抵制或限制新聲,這個道理應該清楚。用不用舊聲,也不是繼承和不繼承傳統的問題,新生的代替陳舊的是歷史發展、社會進步的表現。用公元紀年代替舊歷,用簡化字取代繁體字,用新四聲代取代舊四聲是社會進步、學術發展的結果,是先進文化勝利的標志。舊四聲可能被代替,卻不會消滅,還會在一定范圍內、在一些方面的發揮作用,但是不會再重新盛行起來。
“楹聯復興是歷史的必然”(劉育新語)。楹聯美好,楹聯有用,楹聯有廣闊的發展前途?!氨M快建立有歷史依據簡單易行、有別于詩詞,足以保持對聯藝術特色的楹聯格律,當務之急(常江語)。制定幾條可行的聯律規范楹聯創作是十分必要的。應該充分肯定,現今流行的格律,對當代楹聯發展起到了開拓性的作用。在缺乏聯語自身理論的艱苦時刻,一些聯家從律詩借鑒一些知識技能創建自己的聯律,這種精神是難能可貴的。我們已經看到并將永遠記住像常江先生、余德泉先生和已故去的陸偉廉先生,他們的楹聯理論,特別是他們提出的獨具特點的聯律,對聯界的貢獻和影響,我真誠希望這些專家學者在楹聯理論建設中有新的建樹。本人通過重新學習、認真思考,對過去關于聯語的認識有所堅持,有所放棄,希望能和聯友一道有新的建樹和貢獻。
在學習過程中,我在《中國楹聯》、《對聯文化》、《中國楹聯報》上讀過許多好文章,像《對建立對聯格律的幾點思考》(明月伴清月)、《對聯定位芻義》(唐祖閎)、《聯壇八?!?陳木華)、《關于聯格文則的幾點意見》(常治國)、《對聯的起源、藝術特征和格律》(陳樹德)等,受到很大啟發。本文中的許多觀點、關鍵詞以及擬定聯律三條的公式,都是博采眾議的結晶。今天發表出來也是想進一步集思廣益,接受批評。對本文不吝示教者當尊為師長,面斥函批者當引為摯友,并愿同心合力,共推期盼已久的聯律閃亮面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