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雕梁畫棟、曲欄橫斜的大觀園中,有如此多聰穎靈秀、才似道韞、貌若楊妃、活潑曼妙、剛烈不屈的女子。曹公將這些女子分別錄入“金陵十二釵”正冊、副冊以及又副冊,這種排名也是大有學問、值得賞析的。前人有將“十二釵”正冊分為六組,每組兩兩相對而品論的。這里,鄙人也效仿此法,每組兩兩相對來賞析“十二釵”及其排名。
林黛玉、薛寶釵
第五回云:再去曲“正冊”看,只見頭一頁上便畫著兩棟枯木,木上懸著一圍玉帶,又有一堆雪,雪下一股金簪。也有四句言詞,道是:可嘆停機德,堪憐詠絮才。
玉帶林中掛,金簪雪里埋。
從曲文《終生誤》和《枉凝眉》中,我們可以看出寶釵和黛玉可謂是寶玉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子。且從書中多處描述可知,此二人乃大觀園中拔尖的美人兒,又都極富才情。正冊中,此二人的判詞同為一首,有學者認為是為了維持黛釵的平衡。黛玉出場,不寫其裙釵服飾,卻濃墨重彩描繪其外貌特征;“似蹙非蹙罥煙眉,似喜非喜含情目”,展現在讀者眼前的是一個“淚光點點、嬌喘微微”的病美人兒。接著作者賦予其比干之心,西施之貌,道韞之才,湘妃之淚;宛若仙子,不染俗塵。
而寶釵之美,書中人多謂黛玉所不及。二人在怡紅院開夜宴掣簽之時,寶釵掣中“牡丹花”,黛玉拈中“芙蓉”。黛玉“飛燕泣殘紅”,寶釵“楊妃撲彩蝶”。瀟湘妃子以菊花詩奪魁,蘅蕪君以螃蟹詩獨占鰲頭。脂硯齋批“按黛玉寶釵二人,一如嬌花,一如纖柳,各極其妙者......”黛玉、寶釵,一若芙蓉、一似牡丹;一才情過人、一德勝他人;一弱柳扶風,一珠圓玉潤;兩人當之無愧為“十二釵”之首。
賈元春、賈探春
賈元春乃寶玉之胞姊,因其才德過人而被選入“鳳藻宮”中,成為元妃。元妃省親之時,我們借機窺測到賈府的富麗堂皇、歌舞笙簫。元妃將寶玉“攜手攬于懷中,又撫其頭頸笑道‘比先竟長了好些...’一語未終,淚如雨下”,元妃與寶玉姐弟情深至此,感人至深。元妃出場并不多,但每次出場似乎都是大場面,比如省親歸寧和傳諭打蘸。元妃省親時,點了四出戲,依次是《豪宴》、《乞巧》、《仙緣》和《離魂》。脂硯齋批語指出,元妃省親時四出戲是“暗伏全部書的大關目,即伏賈府之敗;伏元妃之死;伏甄寶玉送玉;伏黛玉之死。”后來,元妃回宮之后,賜下紅麝串,黛玉與眾姑娘所得賞賜相同,而寶釵卻與寶玉一樣;隱約可知其中必有文章,元春是關乎賈府命運及寶黛愛情歸宿的重要人物之一。
探春可謂是迎、探、惜三春之中的佼佼者,有“玫瑰花”之稱,美中帶刺。探春之才華抱負、精明才干可謂僅次于鳳姐。她興利除弊,在鳳姐小產不能料理家中瑣事之時,接過權力棒,將府內上下打理妥當。至于探春之才氣,從海棠結社便可推知一二。海棠結詩社時,探春所擬的那張花箋,其才情無不洋洋灑灑于紙墨之間。但是庶出的身份,讓她的性格成分里帶著自卑的因素;她看不起自己的生母趙姨娘,也希望自己是男兒身可以遠走他鄉(xiāng)干一番事業(yè)。開夜宴時,探春拈得一支杏花,命中主得貴婿,遠嫁為王妃;后四十回高鶚所續(xù)探春結局與曹公本意不符。紅學泰斗周汝昌認為,探春和《二梅度》里的陳杏元相似,是一位“和番”之女。我贊同此說法,探春應“一番風雨路三千”遠嫁異鄉(xiāng),骨肉家園分離。
史湘云、妙玉
此二人性格可謂互補,湘云活潑豪情,妙玉孤高冷僻;湘云平易近人,妙玉心性極高。劉姥姥進大觀園,在妙玉處吃茶,妙玉命人將劉姥姥所用茶杯扔掉;其高傲潔癖至此,確與湘云相對。
湘云每次出場,大抵都會使人眼前一亮。她不拘小節(jié)、憨態(tài)可掬。海棠結社之時,湘云所作之詩的確構思新穎;其才情靈性與黛玉、寶釵相差無幾。湘云身上還有一股子俠女氣概,第五十七回,湘云聽到邢岫煙之事,義憤填膺,立即起身要去為她打抱不平 。黛玉笑她:“你又充什么荊軻、聶政?”湘云英氣可愛、心直口快,列為“金陵十二釵”正冊之一,當之無愧。周汝昌就是典型的史湘云的擁護者,他認為寶玉最終攜手共度一生的靈魂伴侶是湘云。而我堅信湘云有自己的姻緣,與寶玉無關。因為在前八十回中,看不出寶玉與湘云有情愫,更多的只是兄妹之情罷了。如果湘云果真為寶玉靈魂伴侶,又何必排在黛釵之后,應當與黛釵齊列為正冊之首才合乎情理。
妙玉為何排在“金陵十二釵”正冊呢?她是正冊中唯一一個與賈府沒有親緣關系的人,況且又為何排在迎春、惜春等人之前呢?想來還是因為其“氣質美如蘭,才華馥比仙”。同時,她與寶玉還有這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她對寶玉很特殊,櫳翠庵品茶,他給寶玉用的是自己日常用的綠玉斗;而妙玉是有潔癖的,她不要劉姥姥用過的茶具。但卻為何對寶玉如此?琉璃世界白雪紅梅時,只有他去櫳翠庵取紅梅,妙玉才會給;寶玉生日,妙玉又命人悄悄寄去一個帖子給他。妙玉的種種行為確實讓人匪夷所思,難免以為她與寶玉有某種情愫。也許正是“欲潔何曾潔,云空未必空”吧!但是,若將此感情理解為相識相知的友情,也無不可。
賈迎春、賈惜春
迎春是賈赦妾室所生之女,自幼性格怯弱。自己的奶媽犯事也不敢管,后來被老爹當做商品售于孫紹祖。迎春如曇花一現,不滿十七這個懦小姐就被孫紹祖折磨至死。 惜春是賈珍的胞妹,自幼無父怙母依,被賈母接到身邊與眾姊妹一同讀書習字。性格冷僻,所以連服侍其多年的入畫都容不得。眼見了大觀園中歿司棋、夭晴雯、嫁迎春、屈香菱、殞黛玉、送探春等悲涼諸事后,將世事勘破,常伴青燈,過著緇衣乞食的生活。
迎春和惜春,論才干,不及鳳姐;論德行,不如李紈;論美貌,不若可卿。那么,為何排在她們之前呢?以鄙人愚見,想必是因為她們是賈府里年輕的一輩,且與寶玉、黛玉、寶釵年齡相仿,關系也較親密些。況且,還是清清白白女兒身。
王熙鳳、賈巧姐
脂硯齋評王熙鳳“以女子曰學名固奇,然此偏有學名的反倒不識字,不曰學名者反若假”。鳳姐一出場,眾人皆屏氣凝神,可見鳳姐之威嚴。黛玉進賈府之時,對黛玉的贊譽之詞,也頗迎合老祖宗疼惜孤女之心。曹公有一句對鳳姐的描敘,鄙人以為極好——“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啟笑先聞”;其美貌與威勢,躍然紙上。弄權鐵檻寺,表明了她的貪婪;協(xié)理寧國府,道出了她的才干;大鬧寧國府,寫出來她的醋意;借劍殺二姐,顯示了她的手段。對待寶玉、黛玉,她又體恤關愛有加,不失叔嫂風范。鳳姐機關算盡,終為聰明所累,其結局也令人扼腕嘆息。脂硯齋在鳳姐的判詞“一從二令三人木”下批語“拆字法”,眾多研究者便得出許多解釋。“冷”究竟指冷子興、冷郎君柳湘蓮還是冷美人薛寶釵?無奈曹公未完的《紅樓》,留下太多未解之謎。
巧姐,其名乃鄉(xiāng)村老婦劉姥姥所取。前八十回對巧姐的描寫并不多,甚至遠不及“十二釵”中的其他人。以書中巧姐的判詞可知,巧姐在賈府勢敗之后,被狠舅奸兄賣與他人。幸得劉姥姥搭救,得以保全。巧姐為何排在“十二釵”正冊呢?想來是因為與賈府有親緣關系,又是主子輩兒的小姐的緣故。
李紈、秦可卿
李紈,即“禮完”,受封建毒害之深莫過李紈。李紈是賈珠的老婆,出場時就是個寡婦,撫養(yǎng)年幼的賈蘭。從小受“女子無才便是德”思想的影響,只讀些《女四書》、《列女傳》等,記得前朝幾個賢女罷了。安守本分、撫育幼子。賈蘭爵祿高登、胸懸金印之后,她便歿了。這個被封建禮教折磨得形容枯槁的女子,也最終魂歸薄命司。李紈的“晚韶華”是自身的悲劇,也是封建社會悲劇的縮影 。
可卿是“金陵十二釵”正冊中最早香消玉殞的人物,這個少婦婀娜多姿、風情月貌,兼有黛玉、寶釵之美。賈母認為她是重孫媳婦中最“得意”的人,待人周到,上下皆對其贊不絕口。秦氏是寶玉的引夢人,將寶玉帶到太虛幻境,這才引出了《紅樓夢》仙曲,也讓寶玉見到了“金陵十二釵”正冊、副詞和又副詞,從而隱隱道出賈府眾多女子的宿命。曹公把賈府“樹倒猢猻散”的預兆委托可卿托夢給鳳姐,并讓可卿為其指明出路。可見,作者在秦氏身上傾注了大量自己的思想。秦氏濫情,最終落得個“淫喪天香樓”的凄慘下場。
寫到這里,不免納悶:“金陵十二釵”正冊中為何不見薛寶琴?從寶玉口中得知薛寶琴外貌之艷麗更勝寶釵,是個艷壓群芳的女子。薛寶琴又寫有懷古詩十首,其才情靈竅也不輸黛、釵、湘。然為何不見薛小妹入“十二釵”正冊?想必是因為,薛小妹與賈府沒有血緣關系,其結局與賈府也無淵源吧!“十二釵”屬薄命司,或者薛小妹命途不薄、并不像其他姐妹那樣令人扼腕拭淚吧。
寶玉夢游太虛幻境時,警幻仙子就道明了所為“金陵十二釵”正冊即為金陵十二個最出眾的女子。“十二釵”正冊的排名大抵是按其出眾度來排名的,但是以我拙見還有以與寶玉的親疏關系以及與賈府的親緣關系來作為排名的依據。或許還有其他的緣由,但鄙人才疏學淺尚無能一一列舉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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