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眾多喜黛者似乎都喜歡捧黛踩釵,一直詬病寶釵的心機城府深,可在我看來,她只是一個比黛玉還令人心疼的弱女子。
寶釵的“無情”
“任是無情也動人。”這是在“壽怡紅群芳開夜宴”一回中,寶釵在抽花名簽時抽到的一句詩,并附有“艷冠群芳”一詞。可見,在曹公心中,寶釵的顏值勝過大觀園中所有女子,但我也很疑惑。“無情”?是在暗示寶釵無情冷漠嗎?
《飛鳥各投林》一曲中,更有“無情的,分明報應。”一句。可寶釵又能有什么報應呢?原來,此無情非彼無情。“任是無情也動人。”是指寶釵不風流不淫蕩也能撥動眾多須眉的心弦。寶釵更是一位端莊典雅的大家閨秀,與靈動的黛玉相比,也是別有一番風韻。
寶釵一家客居賈府的原因,除了因為薛蟠打死人潛逃躲避以外,更是為了要等待寶釵進宮待選,誰知薛蟠接連惹禍,再加上元春封妃,才導致這條進宮線索無奈中斷。或許也是這個原因,一開始的寶釵,似乎也有捧木石前盟的意愿,可最后才會不得已造就了金玉良緣。
“金玉良緣”究竟是不是薛姨媽的陰謀,我不清楚。但我看得出來,寶釵并不想陷入這金玉良緣之中。在第八回“比通靈金鶯微露意”中,寶玉想看寶釵的金鎖,寶釵一直遮遮掩掩并不想讓寶玉看,而是鶯兒在一旁不斷助攻,才使金玉良緣第一次正面相對。
寶釵是不樂意的,但她沒辦法拒絕,因為“淑女”已經是她身上的標簽,她不能說“不”。她只想在那個封建社會下本分的活著,“不干己事不張口,一問搖頭三不知。”這是賈府“資深HR”王熙鳳對她的評價,她深知什么該說什么該做,這是她的生存之道。
寶釵的成熟
在湘云要給詩社還席時,寶釵能主動幫助,因為她知道湘云的月錢不多,家里連手工針線活都要自己做,而還席會有很大的開銷,所以她會讓薛蟠準備好螃蟹,助湘云辦起紅紅火火的螃蟹宴;在邢岫煙窮到當衣之時,她亦會慷慨解囊,將岫煙的衣服還回,還打算低調行事,讓岫煙不要聲張,并且主動提出幫助。做好事不留名,這不就是活雷鋒嗎?這一切都是她的善解人意。
湘云黛玉打鬧之時,寶釵會及時上前調解,并補上一句:“還像小孩子一樣。”寶釵總把自己看成大人,因為她明白自己肩上的責任。哥哥薛蟠靠不住,薛蝌和寶琴終究不是一母所生,薛姨媽的未來,或許還需要她來做靠山,這是她與生俱來的責任感。
當然,就當代思維來看,寶釵也有很大的缺點,她堅信“才藻非女子事也。”當她聽到黛玉說出“良辰美景奈何天。”時,便好好教育了黛玉一番,而寶釵自己的學識才干似乎是為進宮做準備,所以她所作的詩總不及黛玉,黛玉的詩來自心,來自靈魂。
關于寶釵“心機”這一標簽最為津津樂道的一回大概就是第二十七回“滴翠亭楊妃戲彩蝶”。寶釵追著一對玉色的蝴蝶,“玉色”似乎可以理解為寶釵對木石前盟的威脅。這一段描寫,曹公將一個香汗淋漓、嬌喘細細的少女形象表現得淋漓盡致。
之后,寶釵就不小心聽到了小紅和墜兒的機密談話,不小心知道了小紅和賈蕓間小小的曖昧。因為事情較亂,寶釵并不想將自己卷入,所以當紅墜二人發現她時,她裝作自己是來找黛玉的,并揚言黛玉就在亭子里,輕松甩鍋。天真的小紅以為黛玉真的偷聽到了,慌張的不得了。
很多人就此給寶釵扣上了心機的帽子,但我覺得寶釵此行是為找黛玉,所以自然腦子里想的都是黛玉,而不是探春、迎春、惜春等人。除此之外,黛玉最受賈母寵愛,就算小紅真要算計,她也算不到黛玉的頭上。而自己終究是賈府中的外人,不適合扯進復雜的紛爭之中。再者前八十回中小紅也未對黛玉造成任何威脅。寶釵想借刀殺人的詭辯,不攻自破。
寶釵的悲哀
我不愛寶釵,也不恨她摧毀了木石前盟,但我很憐惜她。她做得到人見人愛,卻做不了自己,在我的眼中她就像是薛姨媽和王夫人的傀儡,前半生是為了進宮,后半生是為了和寶玉一起,相夫教子。
關于“金玉良緣”一事,一直以來都是王夫人在暗箱操作,和最后薛姨媽的臨門一腳。她也只能無奈回應:“婚姻之事由父母做主,父親不在自是母親和哥哥做主,何必來問我呢?”當得知鳳姐的掉包計時,薛姨媽說:“我已經應承了。”寶釵在這時“始則低頭不語,后來便自垂淚。”
在我看來,她不愛寶玉,一直以來她都只把寶玉當做弟弟看待,無其他過多感情,從頭至尾她都沒有追求幸福的權利。“金玉良緣又如何?舉案齊眉又如何?”這更是寶釵無助的吶喊。
黛玉雖淚盡而逝,但她為神瑛侍者還淚的愿望終于完成,她是成功的,并且她愛過寶玉,追求過自己的幸福,雖逝,但永無憾。而寶釵雖出閨成大禮,卻是最后的毀滅,她失去了最后那小得可憐的掌握自己幸福的權利,從此以后,她都只是這巍巍大廈的附庸品,她只是這一場家族聯姻最大的犧牲品。
她從頭到尾都沒有機會,沒有權利去追求屬于自己的幸福,她是一支被遺忘在雪里的金簪,一朵被扼殺的牡丹花。
如果可以,我希望時間能永遠停留在“滴翠亭楊妃戲彩蝶”一回,讓寶釵撲蝶不只是短暫的歡樂,而是寶釵追求幸福的向往……
那該多好。
作者:顰玉,本文經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