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鴻章女婿,張愛玲祖父
標題好俗氣哈,沒辦法,當年,一個大清那個時代名噪一時的風云人物,如今委實是沒幾有能知道他了,只好抬出他的親屬來張目,不然,真沒人來看這文了。
作為一個接連考了兩次鄉試都名落孫山的武人袁世凱,入得進他法眼的文人并不多,他曾對人說過,“天下多不通之翰林,天下翰林真能通的我眼中只有三個半,張幼樵,徐菊人和楊蓮府算三個全人,張繼直算半個。”
袁大總統所說的徐菊人即徐世昌,楊蓮府是楊士驤,那半個的張繼直則為狀元實業家張謇,而排在第一位的張幼樵便是這張佩綸,亦是晚清名臣。
相對于當時大名鼎鼎之狀況,而今知道張佩綸之名的人真是不多了,但在晚清歷史上他可是個人物,不過聲名卻因馬江之戰身背罵名,然而,現在還是有些細心的,愛好文學的人知道他,因為,他有個孫女很是了得,這便是很受人追捧的小資作家張愛玲。
張佩綸,字幼樵,直隸豐潤人,同治年二甲進士,授翰林院侍講,早年在京城與李鴻藻、潘祖蔭、張之洞、陳寶琛、寶廷等同為“清流”,以彈劾大臣而聞名,他是李鴻章的女婿,堂侄張人駿歷任兩廣總督、兩江總督,為袁世凱之親家。
他因中法戰爭時福建水師全軍覆滅而被革職流放,獲釋后入李鴻章幕府,最后是閑居金陵,聞八國聯軍攻入北京,悲憤交加,吐血不止,次年便離世,時年55歲。
張佩綸為我國清末重臣,清末著名的“四大譴責小說”之一的《孽海花》中,就影射過他的生平,書中重要人物之一“莊侖樵”即是現實中的張佩綸。
張佩綸可謂是少年神童了,他少年就學時,天資聰慧,反應敏捷,數千字文章一揮而就;其科考和入仕之路,與曾國藩、李鴻章、左宗棠等人相比完全是大相徑庭,一路綠燈暢通無阻。
他同治九年中舉,十年中進士,十三年授編修。光緒元年大考翰詹時,名列二等第三,擢侍講,充日講起居注官。
他的性格慷慨激昂且能言善辯,目睹大清江河日下外患日深的窘境,因目睹外患日深,“累疏陳經國大政”,慷慨好論天下事,與張之洞、陳寶琛等同為當時的清流主將。
所謂清流派,是以當時李鴻藻及翁同龢等人形成的一個官宦派別,他們與朝廷中的保守派和洋務派既有聯系又有區別。一方面,清流派強調維護名教,主張整飭綱紀,標榜士人氣節;另一方面清流派主張仿效西方,興辦洋務,實行自強;而他們所要推行的自強之策,就是所謂的“攘外修內”,主張“修內莫亟于用人,攘外莫亟于經武”。
慈禧太后亦是識人,為充分發揮張佩綸之所長,將其擢為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相當于如今監察部副部長了;上任伊始,便直接掃倒三品以上官員20多人,至于三品以下者就不勝枚舉了。
他自稱“往還五千里,咒罵十三家”,狂傲之氣,躍然紙上,自此奠定“清流”之中堅地位。期間,他針對法國侵略越南和覬覦中國邊疆事,上奏章十數篇,主張抗法。
中法戰爭,一觸即發之時,他強烈主戰。受命以三品卿銜會辦福建海疆事宜,兼署船政大臣。1884年7月15日,法軍艦侵入馬尾港后不加戒備,8月23日,法艦發起進攻,福建水師覆滅,馬尾船廠被毀。與福建船政大臣何如璋被褫職遣戍。
1888年獲釋,復入李鴻章幕。中日甲午戰爭期間,被劾“干預公事”,旨令回原籍,遂遷居南京。1900年,八國聯軍侵占北京后,北上以編修佐辦和議。因在對俄態度上與李鴻章意見不合,旋返南京,自此稱病不出。
張佩綸被后人詬病的主要就是中法馬江之戰,說它是戰其實都有點抬舉他了,當法艦開炮時,整個福建水師就是一個活靶子,任由法國軍艦炮轟而毫無還手之力,作為會辦福建軍務的最高領導人,張佩綸當然難辭其咎,然而,要說讓他負全部責任的話,這其中還是大有可商榷之處的。
怎么說這張佩綸都是一介文士,只是由于他面對當時法國要占領越南,并對我兩廣之地虎視眈眈之時,他慷慨上書天庭,受到一眾朝臣,特別是慈禧老佛爺的贊賞,認為他是個不世的軍事奇才,便授予他三品卿銜會辦福建海疆事宜、兼署船政大臣。
從來也未曾帶過一兵一卒的他,竟被任命為主持中法戰爭半個戰場的主帥,這老佛爺的魄力真夠大,雖說他名為“會辦”,但他卻是頭頂慈禧的浩蕩皇恩下來的,誰敢不聽他的?
從內心來講,老佛爺是不想開戰的,同外國人打仗她吃虧太多,心有余悸的她指示張佩綸:“彼若不動,我亦不發”;張佩綸唯命令是從,為避免“擦槍走火”,到任后一再責令部屬按指示辦,甚至下令“如有違抗,雖勝尤斬”。
堅定地執行上方指令,張佩綸的所為似乎也情有可原,但是,他應該看到中法之戰不可避免,不先動手不等于不作防備,當整個馬尾軍港都置于法艦射程之內時,后果的嚴重性,作為主帥的張佩綸應該是知道的,而且,當時在此服役的詹天佑等人亦多次對他加以警告,然張佩綸依舊不予理睬。
果然,法國遠東艦隊司令孤拔突然炮擊馬尾軍港,瞬間就有十一艘戰艦被擊沉或遭重創,殉難官兵達八百余人法軍庚即又掉轉炮火摧毀了大清的造船基地馬尾船廠,經此一戰,福建水師幾乎全軍覆滅。
《清史稿》認定,馬江之戰的失敗,完全是張佩綸剛愎自用、玩忽職守所致,其實我覺得,清廷和戰不定,貽誤戰機,才是馬江之敗的根本原因;張佩綸固然咎無可辭,但要讓他擔起全部責任,實非公允之論。
馬江之敗,老佛爺的臉丟大了,張佩綸被革職,充軍東北。因張佩綸早年奏章中好談軍事而領兵時棄陣潛逃,故被時人譏為三國時好高談闊論,紙上談兵的馬謖。
三年后,充軍期滿,張佩綸回到京城,官是當不成的了,他也不作此等癡想,但包括與他一個戰陣的如張之洞這些人,唯恐避之不及,以至于他滿目凄涼,孤苦伶仃,連衣食都成問題;所以,只能仰天長嘆,世態炎涼,人心不古。
最后接納他的卻是他以前抨擊的政敵李鴻章,至于是何原因,我見有人說李鴻章是為了政治上的目的,看重的是張佩綸是皇族的關系,可我覺得不是太可能。
要說關系,這張佩綸同皇家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張佩綸的父親叫張印塘,曾任杭州知府和安徽按察使等職,多有惠政,頗得民心;他為官清廉,一身正氣、兩袖清風,做官幾十年家中仍然是茅屋數間。
慈禧太后的父親叫惠征,是張印塘職位的接任者,后來惠征成為張印塘的直接部下。兩人聯手鎮壓太平天國運動,成為患難之交。
但那時湘淮皆未成軍,二人同正勃興的太平軍血戰,自然是一敗涂地,加上生活的艱苦,惠征病死,而張印塘在與太平軍石達開部作戰時,亦病逝于徽州舟中。
后來張佩綸在宮中擔任日講起居注官,可以說天天可見慈禧太后,這同病相憐的老佛爺自然也對其高看一眼,后來不顧眾大臣反對,擢為邊事重臣,估計這也是重要原因。
另外,再加上惠征的孫女,就是后來的隆裕皇后,張佩綸的堂侄張人駿,位兩江總督,以及他的前兩任岳父,皆為朝廷高官等等。
這些背景當然可以支撐起張佩綸雄厚的政治背景,但是,以李中堂當時之地位,早就位極人臣,根本不需要再去拉幫結派來為已張勢,再說了,朝廷最忌諱的便是朋黨,依李中堂如此精明之人,不會不知道吧。
所以,我認為,李鴻章援手張佩綸只有一種解釋,那便是愛其才,當然,是否在一開始便有意招其為婿,這個不得而知,但家中這個他最寶貝閨女的婚事,也是他要操心之事,就此一并解決方為上上之策。
不過,國學大師陳寅恪提出過另一個理由,即李鴻章是因為內疚而以女妻之,他說:“馬江戰敗,豐潤因之戍邊,是豐潤無負于合肥,而合肥有負于豐潤,宜乎合肥內心慚疚,而以愛女配之”
大師如此說,自也有其道理,張佩綸早年娶過兩房妻子,可惜都過早地離他而去了,作為一個老鰥夫,又有大才;對李鴻章來說,家中“剩女”不能久而不決,而李大小姐能看上之人又少之又少,可能是這幾方面綜合之因,才讓李鴻章有意招為婿,這個大概才是正解吧。
李鴻章寶貝女兒名叫李菊藕,那可是妥妥地大美女一枚哈,此時已22歲了,這在今天也就大學剛畢業,可以被父母準許談戀愛的年齡,但在當時,這個年齡可是很可怕的年齡,早已加入到“超級剩女”的行列了,她當時比張佩綸小整整18歲。
張佩綸雖然失意于官場,復起肯定是沒希望的了,他雖然實際上是入了李中堂的幕府,但一直還是很低調的,他畢竟是文人,滿腹經綸,閑暇之余不忘著述,不但以《澗于日記》的形式記載時事,還著有《管子注》《莊子古義》等一系列專著。
這樣一個有大才之人,而李家又有寶貝女兒待字閨中,于是,這李菊藕便做了張佩綸的填房,雖然兩人年齡相差較大,但夫婦賭棋撫琴,唱和吟詠,頗得閨中之樂,所以,倆人的夫妻生活還是很和諧美滿的。
張佩綸在《澗于日記》中對這段生活記載頗細,“以家釀與鞠耦小酌,月影清圓,花香搖曳,酒亦微醺矣。”李鴻章還特地為他們的書齋題名為“蘭駢館”。
李鴻章畢竟是大人物,他女兒的這段婚姻在當時亦是引起了轟動,說啥的都有,不過,當時著名的文人梁鼎芬專門寫詩曰:“簣齋學書未學戰,戰敗逍遙走洞房。”這大概是屬于戲謔之語,譏諷張佩綸不會與敵人開戰,只會與女人開戰之意。
老牛吃嫩草,哪朝哪代都容易讓男人醋意大發,時人對這對老少配,諷刺多于祝福;更有甚者,那些不滿李合肥的人將滿滿地醋意借機發泄,時有對聯曰“養老女,嫁幼樵,李鴻章未分老幼;辭西席,就東床,張佩綸不是東西。”
不管別人說甚,倆人“妝臺畫眉,綺閣斗韻,情好日篤。蓋文字知己,復經困阻而后成婚,故非尋常伉儷所能比擬者”,小日子過得自是瀟灑。
他們生有一子一女,兒子張志沂學有所成,娶黃素瓊為妻,夫妻倆人留學英國,生下了聞名世界的近代大才女張愛玲。
不過,張佩綸的大舅哥,也就是李鴻章的長子李經方同他的關系很是不好,起因為當時甲午之戰將起,這李經方想出任前敵統帥,為張佩綸諫阻,郎舅關系遂勢同水火,時有“小合肥欲手刃張蕢齋”之說。
甲午戰爭爆發前,張佩綸曾建議李鴻章先將駐朝清軍撤回,“示弱驕敵,再圖大舉”,但光緒帝卻對戰勝日本信心滿滿,于是,這李經方慫恿御史端良,以罷黜官員妄論國事為由,彈劾張佩綸,結果光緒下旨,將張佩綸驅逐回原籍。
估計后來是光緒被囚,也無人理會這事了,所以張佩綸并未遵旨回祖籍豐潤,而是偕妻定居金陵。
閑居金陵時,張佩綸自是苦悶異常,他曾賦詩:“袖中合有屯田策,懶向轅門更紀勛”,對比辛棄疾的“卻將萬字平戎策,換得東家種樹書”實為異曲同工。
他身在草野,心系朝廷,每念及國勢衰微,朝綱不振,“往往中夜起立,或被酒泣下,寖以成疾”;當他聽到八國聯軍攻陷大沽口的消息后,急得是“咳血升許”,“累畫勤王和戎之策”;次年,李鴻章保薦其隨辦和約,張北上再入李幕,但對官銜辭而不就。
張佩綸學問淵博,不僅奏議寫得好,即使是簡短小文,亦復不茍;他書法功底深厚,師黃山谷,饒有風致,深得其三昧;他的詩學李商隱和蘇東坡,剽健精悍之氣溢于字句,“抑塞無俚,語多愁苦,憂時之言,回腸蕩氣。”
觀張佩綸一生,少負奇才,恃才傲物,科場連捷,入仕后更是目中無人,全不顧官場規則和顧忌,春風得意之時,指點江山,署左副都御史伊始,便立即彈劾罷免失職官員數人,上下震悚;由此成為“得名最遠,招忌最深”的清流黨人。
張佩綸徒有清流之名,卻無安邦撫民之力,靠著老佛爺的眷顧,書生不知兵而帶兵,引馬江之敗績,召世人所唾棄,縱有千萬個理由也難免其責,又因朝中將人得罪個干凈,所以,落魄之時也沒個人替他說話,好在有李鴻章將其收容。
晚清政治腐敗,軍備松弛,日薄西山,搖搖欲墜,以“清流”著稱的張佩綸自是不會與時代“同流合污”,雖然前期的張佩綸兢兢業業為大清王朝殫精竭慮,但時過境遷,晚清王朝風雨飄搖、積重難返,如果想重新崛起,絕非一個言官就可以左右的。
李鴻章回天無力,《辛丑條約》簽訂后的李鴻章,在一片“可殺”之聲中,心力憔悴地辭世;“樹倒猢猻散”,這后期靠著李大人生活的張佩綸似乎也沒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痛哭陳詞動圣明,長儒長揖傲公卿;
論才宰相籠中物,殺敵書生紙上兵;
宣室不妨虛賈席,玉階何事終請纓;
豸冠寂寞丹衢靜,功罪千秋付史評。
此詩為張佩綸的夫人李菊藕所作,據說當時張佩綸剛從東北流放歸來,在李鴻章的案頭看見了這首詠馬江戰事的詩,對其遭遇十分同情,張佩綸讀后百感交集、愴然淚下,于是便向李鴻章求為其婿。
此詩情詞悱側,議論和平,拋開馬江戰事的責任不說,也算是對張佩綸的一個安慰了,權錄于此,作文之結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