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同學，各位老師大家晚好，我是吳雪松，今天給大家?guī)淼闹v座是關于史湘云的話題
在紅樓夢的人物中，史湘云似乎是人見人愛才貌兩全的女性，然而事實上，這個人物的性格與特質(zhì)，就像的他名字一樣，像云像霧又像風，十分飄忽，很難把握。我整理了一下自己關于史湘云的文字，當然還有很多圖片撐著空間，但也多達104頁，串聯(lián)起來要成一篇講座，感到很有難度，所以決定先講一部分，剩下的大部分內(nèi)容，可以分散在其他老師忽然有事時應急填充。我的稿子比較枯燥，但一定會帶給大家收獲，還是希望大家能耐心閱讀或收聽。
同學者，可能很快會想起天津一個叫周汝昌的人，她的筆下史湘云，那是至高無上的可愛。
這些同學，可能很接受周某人拍著腦門的推理：
首先，《脂硯齋重評石頭記》之書，脂硯齋連曹雪芹的名字都沒寫，而寫上了自己的名號，這說明其人的重要，再者，抄本的小說是最接近原著的作品，所以關于紅樓夢的研究，必須尊重和依據(jù)批語，第三，所有批語，都是脂硯齋批注
在這個理論的基礎上，繼而繼續(xù)推論，小說在第22回聽曲文寶玉悟禪機
吃了飯點戲時，賈母一定先叫寶釵點。寶釵推讓一遍，無法，只得點了一折《西游記》。賈母自是歡喜，然后便命鳳姐點。鳳姐亦知賈母喜熱鬧，更喜謔笑科諢，便點了一出《劉二當衣》。
這個地方，在庚辰本2條十分有爭議的批語。第一條是：鳳姐點戲，脂硯執(zhí)筆事，今知者寥寥矣，不怨夫？第二條：前批“知者寥寥”，今丁亥夏只剩朽物一枚，寧不悲乎！
按照周汝昌的說法，這么說來，無論怎么理解，批書人就是脂硯齋，脂硯齋的地位是不可動搖的。脂硯齋無論如何也得是生活在大觀園的人，因此只能是曹雪芹的紅顏知己，從《紅樓夢》探軼資料可以得知，史湘云是最后與賈寶玉走在一起的人，賈寶玉又是少年曹雪芹，所以脂硯齋就是史湘云，等等等等
但是，同學者并非都接受這樣牽強的推論，最直接的質(zhì)疑就是，這條批語不是脂硯齋批，而是畸笏叟，因為我們從靖本發(fā)現(xiàn)，這兩條接近的批語內(nèi)容是：第一條：鳳姐點戲，脂硯執(zhí)筆事，今知者聊聊矣，不怨夫？第二條：前批知者：芹溪、脂硯、杏齋、諸子皆相繼別去，今丁亥夏只剩朽物一枚，寧不痛殺
認定了知道鳳戲、脂筆之事人有芹溪，脂硯，杏齋現(xiàn)在死掉了，這里有一點可以確定，《紅樓夢》潤色是曹雪芹主筆，偶然脂硯齋或許有插手，之所以能替別人寫，就是因為是潤色
重要的是指出脂硯齋死了的是畸笏叟
這時候周汝昌又開始硬著頭皮來證明，畸笏叟也是脂硯齋。
接下來我們先看這個脂硯齋是不是史湘云，同時，我們搞清楚脂硯齋在《石頭記》成書過程中的地位，是不是不可動搖的。
再看《棗窗閑筆》大家反復讀的一段文字：“聞舊有《風月寶鑒》一書，又名《石頭記》，不知為何人之筆。曹雪芹得之，以是書所傳述者與其家之事跡略同，因借題發(fā)揮，將此部刪改至五次，愈出愈奇，乃以近時之人情諺語，夾寫而潤色之借以抒其寄托，曾見手抄本，卷額本本有其叔脂研齋之批語，引其當年事甚確，易其名曰《紅樓夢》”。
【紅樓夢新證文摘1】”我因此便疑心畸笏之人，恐怕還就是這位脂硯，不過是從庚辰以后，他又采用了這個新別號罷了。要想證明這一點，必須從兩方面下手：一、看能不能尋出正面證據(jù)來證明畸笏即是脂硯；二、看有沒有反面證據(jù)足證畸笏絕不可能是脂硯。我遍翻各批，覺得無論從文法、用字、題材、感慨、口氣哪一方面去分析畸、脂二人的批語，都實實找不出些微不相同的地方來。彼自稱“批書人”，此亦自稱“批書人”，此愛用特有的感嘆話結(jié)尾如“……，嘆嘆！”彼亦用“嘆嘆！”。同是提三二三十年前的舊事，同是說“作者經(jīng)過，余亦經(jīng)過”之類的話；同是稱呼“阿鳳”“襲卿”“顰兒”“玉兄”一類的稱呼。難道畸笏和脂硯竟是同一個先生教出來的，恰巧又二人同輩數(shù)同身份、同與雪芹起坐不離的么？回過來再尋正面的證據(jù)。這固然很難用x等于y的算學式的證法來證明畸笏亦即等于脂硯“
【紅樓夢新證文摘2】”依我看，（畸笏叟）明明是發(fā)心已久，夙愿難酬，幸遇良工，因緣又舛，故始有耿耿、悵然、緣難若此之嘆；這不是一人而前后呼應是什么？我的看法是：從首至尾，屢次批閱的主要人物，原只有一個脂硯，所謂“畸笏”這個怪號，是他從壬午年才起的，自用了這個號，他便不再直署脂硯了。觀“后每一閱，亦必有一語半言重加批評于側(cè)”，可見此批為接近最后批的自注（絕不能是預言），其所指原也就是統(tǒng)包己卯、壬午、丁亥、甲午這些次的批罷了。胡適在跋庚辰本文內(nèi)說：“所謂‘脂硯齋評本’，即是指那原有作者評注的底本，不是指那些有丁亥甲午評語的本子。”這話我看也是不對的。“
【文本】直到午后，史湘云才來，寶玉方放了心，見面時就把始末原由告訴他，又要與他詩看。李紈等因說道：“且別給他詩看，先說與他韻。他后來，先罰他和了詩：若好，便請入社；若不好，還要罰他一個東道再說。”史湘云道：“你們忘了請我，我還要罰你們呢。就拿韻來，我雖不能，只得勉強出丑。容我入社，掃地焚香我也情愿。”眾人見他這般有趣，越發(fā)喜歡，都埋怨昨日怎么忘了他，遂忙告訴他韻。史湘云一心興頭，等不得推敲刪改，一面只管和人說著話，心內(nèi)早已和成，即用隨便的紙筆錄出，先笑說道：“我卻依韻和了兩首，【靖藏眉批：觀湘云作海棠詩，如見其嬌憨之態(tài)。是乃實有，非作其事者杜撰也。】好歹我卻不知，不過應命而已。”
【文本2】賈母尚未用晚飯，知是薛姨媽處來，更加喜歡。因見寶玉吃了酒，遂命他自回房去歇著，不許再出來了。因命人好生看侍著。忽想起跟寶玉的人來，遂問眾人：“李奶子怎么不見？”眾人不敢直說家去了，〖甲側(cè)：有是事，大有是事。〗(《紅樓夢》第8回)
【文本3】趙嬤嬤道：“那是誰不知道的？如今還有個口號兒呢，說‘東海少了白玉床，龍王來請江南王’，這說的就是奶奶府上了。還有如今現(xiàn)在江南的甄家，噯喲喲，好勢派！獨他家接駕四次，若不是我們親眼看見，告訴誰誰也不信的。別講銀子成了土泥，憑是世上所有的，沒有不是堆山塞海的，‘罪過可惜’四個字竟顧不得了。”〖庚辰側(cè)批：真有是事，經(jīng)過見過。〗(《紅樓夢》第16回)
【文本4】寶玉雖聽了這些話，也不好怎樣，少不得替襲人分辨病了吃藥等話，又說：“你不信，只問別的丫頭們。”李嬤嬤聽了這話，益發(fā)氣起來了，說道：“你只護著那起狐貍，那里認得我了，叫我問誰去？誰不幫著你呢，〖庚辰側(cè)批：真有是事。〗(《紅樓夢》第20回)
【文本5】寶玉只得前去，一步挪不了三寸，蹭到這邊來。可巧賈政在王夫人房中商議事情，金釧兒、彩云、彩霞、繡鸞、繡鳳等眾丫鬟都在廊檐底下站著呢，一見寶玉來，都抿著嘴笑。金釧一把拉住寶玉，〖庚側(cè)：有是事，有是人。〗悄悄的笑道：“我這嘴上是才擦的香浸胭脂，你這會子可吃不吃了？”(《紅樓夢》第23回)
【文本6】鳳姐命人取過筆硯紙來，向?qū)氂竦溃骸按蠹t妝緞四十匹，蟒緞四十匹，上用紗各色一百匹，金項圈四個。”寶玉道：“這算什么？又不是帳，又不是禮物，怎么個寫法？”鳳姐兒道：“你只管寫上，橫豎我自己明白就罷了。”〖庚辰側(cè)批：有是語，有是事。〗(《紅樓夢》第28回)
殊不知，吳梅村創(chuàng)作的《風月寶鑒》，賈寶玉是人格化的玉璽，在以一公子哥的形象出現(xiàn)時，作者用身邊諸多英俊少年為元素，尤其在潤色過程，參考了才華橫溢的納蘭容若形象，納蘭容若等，一些細節(jié)，有寫得傳神，像批書人類似王世貞徐乾學之類的人，加上一句“有是事”批語，沒有絲毫奇怪，只是沒有落款，我們不能這樣武斷這樣的批語就是徐乾學留下的。
脂硯齋不是石頭記批評中決定意義的批書人，那么這個人見人愛的紅樓人物，在作品中是怎樣的地位與軌跡呢？
今天我只能講開篇部分了。
《石頭記》從人物命名就決定了作品的思想內(nèi)涵，從賈王薛史四大家族衰敗，塑造元迎探惜賈府四艷等大觀園一干裙釵悲慘遭遇，用小說批語的話就是以小喻大，以家喻國，直奔主題展示家亡血史原應嘆息的中華民族蒙受恥辱的的歷史，表達名遺民痛恨流寇亡國，悼明排滿的思潮。
小說給人印象深刻的開篇故事，是賈雨村判斷馮淵薛命案，看到一份護官符
賈不假白玉為堂金作馬寧國榮國二公之后共二十房分除寧榮親派八房在都外現(xiàn)原籍住者十二房
阿房宮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個史保齡侯尚書令史公之后房分共十八都中現(xiàn)住者十房原籍現(xiàn)居八房
東海缺少白玉床，龍王來請金陵王都太尉統(tǒng)制縣伯王公之后 共十二房都中二房馀皆在籍。
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鐵紫薇舍人薛公之后現(xiàn)領內(nèi)府帑銀行商共八房分
這里講到的四大家族，其實在《紅樓夢》里直接寫到的非常少，而是借助這個裙帶關系，體現(xiàn)在賈母與史湘云的人物身上，當然小說與戲劇一樣，是文學藝術，不能面面俱到，只能把人物集中在有限的空間或舞臺，但不管怎樣，作為四大家族之一的史家，代表人物也就是史湘云了。
然而史湘云第一次出現(xiàn)在作品的時候，就引起了極大的爭議。
從最早的刊刻本程甲本來看，
這個地方的“史湘云”，無論怎么斷句都令人費解，
但有從抄本，我們發(fā)現(xiàn)，這是一條批語，程高本是刪除批語所有后刊刻的，當然也有誤會的時候，比如上文的護官符后面的小子，那不是批語，程本刊刻時候也是一股腦刪除，把原本的小注給刪除了
所有大家看到的護官符，就是光禿禿的幾句話，《紅樓夢》原本文字，無論如何都是要有那段小注的，因為在護官符之前，文本已經(jīng)說的清楚“（門子）一面說，一面從順袋中取出一張抄寫的‘護官符’來，遞與雨村，看時，上面皆是本地大族名宦之家的諺俗口碑。其口碑排寫得明白，下面所注的皆是自始祖官爵并房次。石頭亦曾抄寫了一張，今據(jù)石上所抄”
正確的方式應當像蒙古本那樣：
在小說的第十三回，文字
接著，便又聽喝道之聲，原來是忠靖侯史鼎的夫人來了史湘云王夫人、邢夫人、鳳姐等剛迎入上房，又見錦鄉(xiāng)侯、川寧侯、壽山伯三家祭禮擺在靈前。
這個地方，甲戌本本的“史湘云”出現(xiàn)在側(cè)批，內(nèi)容為“史小姐湘云消息也”
在戚序本，蒙古本和南圖本，則是夾批“伏史湘云一筆”，在夢覺主人序本里，夾批“伏下文”而“史湘云”三字抄為了正文，顯然伏“忠靖侯史鼎的夫人”下文是沒有的，是史湘云三字位置被抄大造成，己卯本與庚辰本也是抄成正文，內(nèi)容卻是“伏史湘云”，己卯本已經(jīng)的勾出表示批語。重要的一條信息，是近人不重視的天津庚寅本，采用雙行夾批“伏史湘云消息”，而此處又有眉批更正了各種抄本的曾經(jīng)錯誤“松軒本中“伏史湘云”四字，系正文仍誤抄也”
從這個小爭議開始，我們就可以感知程高本的刪除批語這個小手腳，從抄本中，我們可知小說的第一次出現(xiàn)“史湘云”是批語未刪除干凈而誤刊刻出來了
當然這對所謂“程前脂后”的人卻是不小的打擊，因為他們不能解釋這個“史湘云”為何就如此從天而降。
這里不得不提天津另外一個老人，歐陽健先生，他就是“程前脂后”的鼻祖，大家可能只知道罵人的陳林，或者那個死活都以為自己能解讀第一回的“小駐紅樓”，他們的圣經(jīng)就是1791年刊刻的程甲本。
歐陽健老師的思辨與治學精神，從九十年代初看先生文章始就深為感動，所以始終也是作為自己師長敬重。歐陽老師反主流紅學的勇氣是可嘉的，其實我輩更是反主流紅學戰(zhàn)士。但歐陽老師，首先是站在主流紅學的基礎上反主流紅學的，所以不管怎么戰(zhàn)斗，都是不徹底的，也是很盲目的。
這里我不去再論，只再獵舉《紅樓夢》第三十七回 “秋爽齋偶結(jié)海棠社 蘅蕪苑夜擬菊花題”賈蕓寫給寶玉的信落款問題。因為這跟史湘云出場是完全一樣的小麻煩。
（蒙古王府抄本中的夾批“一笑”）
（南圖藏本的夾批“一笑”）
歐陽老師要是當時的思維不是站在新紅學的基礎上，完全可以把小說成書時間往乾隆年前置60年，這樣先生就是一代宗師了，然而，被紅學毒害下是歐陽先生，緣木求魚，在乾隆時代往后推遲60年才出現(xiàn)“脂批”情況，永遠達不到學術的頂點了。
時間問題，今天就跟大家講到這里，還有更多的內(nèi)容，歡迎大家跟隨我認知這個史湘云。謝謝大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