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當代社會的發展,學科間的交叉與融合已經成為發展的基本趨勢,哲學與管理學的交叉融合就有了管理哲學的概念。盡管管理哲學的概念還沒有統一的認識,然而無法回避的是強調管理哲學把管理學和哲學聯系起來,然而管理哲學不同于一般意義的哲學,它是一種具體的應用哲學。管理哲學作為哲學理念和哲學智慧在管理領域的具體運用,必須少一些思辨,多一些實用性和可操作性,所以,管理哲學更多地是一種實踐的哲學,而不單純是理念哲學,這就要求一般意義上的哲學精神和哲學理念必須具體化到管理理論和管理實踐中,這個具體化過程的實現,需要通過特定的途徑,而這個途徑或出發點,筆者認為就是哲學人性觀要具體到管理哲學中的人性假設。
一、 哲學人性觀
從哲學史上來說,研究人性無外乎兩種思維方式:一是從現實出發,總結人性;二是從超驗出發,規定人性。人從哪里來的?又要到那里去?從古希臘自然哲學開始,就圍繞著本原問題探討哲學。對于人既有肉體又有靈魂的認識,自古以來就有,靈魂和肉體如何統一的問題,是哲學史上人性觀一直在探討的問題,要么把人看成物質性的,要么把人規定為精神性的,于是“物性人性觀”、“神學人性觀”、“理性人性觀”等就自然而然地形成了,并有人的“物性”和“超物性”對立的觀點。從今天來看,隨著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的發展,人們對人取得了進一步深入的認識。馬克思主義哲學從勞動、實踐和社會關系三個層面探討了人性問題,在馬克思主義哲學看來,人性是指人身上所具有的特性和屬性,人的本性主要有自然屬性、社會屬性和精神屬性三個方面,而精神屬性本質上屬于人的社會屬性,因此,人性主要有自然屬性和精神屬性兩個方面。
現當代關于人性的爭議,還集中在批判抽象人性論的觀點上。抽象人性論是著眼于人同動物的區別而對人性進行的一種抽象。它通過靜態的、共時性的比較和歸納,把諸如理性、語言、意志、情欲、利己等人的共性特征抽象化為絕對的、永恒不變的人性,以此作為考察、研究、解釋人和社會的出發點和根本動因,從不變的人性中引伸出社會關系及其規律。很多學者也是基于人的現實性而批判這種所謂抽象人性論的,認為這種人性論不能把握人的本質。而我們在這里探討的“人性假設”也被批判為抽象的人性論。誠然,抽象人性論是不能最大程度把握人的本質,而人性假設不同于抽象人性論,人性假設的作用不是把握人的本質,而是通過一定的理論前提建構相應理論,從而為現實提供理論指導,管理哲學中的人性假設就是達到此作用,我們不能從不能徹底把握人的本質,就忽略這種人性觀的作用,它是哲學中關于人的認識的具體應用,而非達到一種把握人的本質的作用,所以這種人性觀并不“抽象”。而對人的本質的探索,對人性的進一步發掘是以前、現在乃至將來永恒不變的哲學任務。哲學的人性觀和管理哲學中的人性假設既有一定的聯系,又相互區別。
二、哲學人性觀和管理哲學人性假設的聯系與區別
管理哲學的人性假設本質上是一般哲學人性觀的具體應用,所以管理哲學的人性假設是以哲學的人性觀為前提的,就今天管理哲學的發展水平來看,所有管理哲學的人性假設都是直接借助于一般哲學的人性觀。從中西人性認識的不同來看,中國古代人性觀主要是基于倫理的角度上提出的,受儒家文化人性善的影響,認為人性本質上是善的,所以引導開發人的善性就成了中國古代管理哲學的基本價值取向;古希臘文明對人的理解主要是從人的個體自由和感性生命力的弘揚出發來探索人之所以為人的特征,而不僅僅像中國一樣囿于倫理關系,在古希臘人看來,人性最重要的特征就是追求自由和張揚個性,而在這個過程中,每一個個體都是自私的,所以人性中最主要的就是自由和個性,而這種自由和個性的人性在基督教文化中就變成了人性的“原罪”。到了近現代,理性主義與非理性主義相互交織,從管理學上講,西方人性觀主要是理性的人性觀,在此基礎上,管理哲學強調制度設計,是典型的制度管理,表現在強調管理制度要使人的自由的實現和對自私的合理限制。從某種程度上說,西方管理理論的發展,主要是基于對于人的認識進一步深入的基礎上所提出的人性假設理論的發展。因此,管理哲學中的人性假設是基于哲學人性觀的發展上的,管理理論構建的基點是人性假設,哲學人性觀是管理哲學人性假設的認識論來源,而管理哲學人性假設又不同于一般哲學的人性觀,是一般哲學人性觀的具體應用,是基于方法論意義上的管理理論構建的需要。
哲學人性觀與管理哲學人性假設的區別從整體上講是哲學與管理哲學的區別,具體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 出發點不同
“哲學是什么”是哲學研究中一個永恒的、開放性的問題。研究這個問題主要有幾個明顯傾向:哲學的起源(中西起源)、哲學無定論(認為人們無法給哲學下準確的定義,哲學應隨著時代的發展而有不同的內容)、“什么是哲學”與“哲學是什么”之爭以及哲學就是人學等等。現代德國哲學家卡西爾在《人論》一開始就說:“認識自我乃是哲學探究的最高目標――這看來是眾所公認的。在各種不同哲學流派之間的一切爭論中,這個目標始終未被改變和動搖過:它已被證明是阿基米德點,是一切思潮的牢固而不可動搖的中心。”1在現代中國哲學界有些人認為哲學的中心問題是人。如果認為哲學是尋求一般規律,科學是尋求具體規律,那么哲學與科學就僅僅有層次上的區別而沒有性質上的區別了。哲學的目的不是揭示世界是什么,而是告訴人們人的世界應如何,因此哲學的實質是人學。對于這個觀點,存在一定問題,也存在著爭論,哲學的主題是人并不意味著哲學研究的范圍僅限于人,而不重視其它方面的研究。在我們研究人的同時,必定要研究與人有關的所有知識。而關于人性的科學恰好是哲學,但是與人有關的知識并不僅限于哲學。筆者在這里不是研究哲學是什么的問題,只想說明 “人”在哲學中的地位,哲學的根本目的就是用理性思維去實現人類精神的終極關懷,“人”的問題一直是古希臘哲學到中世紀宗教哲學以及到現當代西方哲學不變的主題,筆者認為,哲學中關于人的問題主要是一直在追問“人從哪里來?”和“人到哪里去?”兩個問題,亦即本原問題和終極關懷問題,哲學人性觀是試圖從追問本原問題以實現對人的終極關懷,西方哲學史上的相關理論如是,馬克思主義哲學從人性的自然屬性、社會屬性和精神屬性出發以實現人的全面發展目標也如此。 管理哲學人性假設則不同,管理哲學人性假設是為了一定管理目標的實現而作出的,是為了一定管理理論的構建而服務的,從出發點上與哲學人性觀有著根本的區別。雖然現代管理理念也強調管理的最終目標也是人,主要表現在強調“人本管理”上(關于人本管理,第三章會作專門論述),但是這個目標要一系列的子目標配合,是不斷實現的,終極目標的實現是需要各種具體目標的實現為前提的。比如,企業管理中,企業以盈利為主要目標,到今天仍然是一個不爭的事實,即便當今許多打著“社會企業”的名號從事生產經營活動的企業也是如此,他們之中可能有一部分真的是以實現社會利益為根本,但是這個社會利益實現的前提是一定經濟利益的實現。
(二) 一般意義和具體意義的區別
哲學人性觀是對人性一般意義的把握,是對人性本質的探索和對人性實現的追求,而管理哲學中人性假設是人性在微觀層面的具體應用。管理哲學中人性假設是一個非常具體的概念,這種具體性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第一,不同社會文化背景下的人性假設理念及應用不同;第二,不同管理組織當中所要求的人性假設不同,相同組織當中不同部門的人性假設應用也不同;第三,人性假設為了一定管理目標的實現而存在,其目的性非常明顯,涉及到不同管理目標的人性假設不同。總之,管理哲學的人性假設是一個具體的概念,總的來說,管理哲學人性假設是具體到管理學上的,是哲學人性觀在管理學中的具體應用,涉及的條件不同,應用的方法不同。
(三) 目的和手段的區別
哲學對人性的探索是追求人性實現的目的,更多時候強調的是價值理性。而管理哲學人性假設是強調利用人去實現人的目的,人是同時作為手段和目的而存在的,因此管理哲學人性假設更多強調的是人的工具理性。
“哲學是什么”這個問題之所以困擾哲學界那么久至今沒有明確統一的答案,“哲學問題都是一些永恒無解、萬古常新的難題,哲學家們只能不斷地探索、尋求通達智慧境界的道路,但是卻注定了不可能獲得終極的答案”,張志偉認為哲學問題之所以是沒有終極答案的難題,“原因就在于人類精神的'終極關懷’。”人不僅是屬于自然的存在物,不僅依靠自然本能而存在于世界上,而且有理性思維,是自在性與自為性的統一,“這就使他形成了超越自身有限性而通達無限的自由境界的理想,哲學(包括宗教)就是這一理想的集中體現。”2“人的奧秘,是哲學奧秘的所在;探尋哲學的奧秘,就在于求解人的奧秘。人及其與世界的關系,是全部哲學問題的集結點。”3 在人類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的過程中,既要探索關于外部世界的知識,在“人屬”世界中探索世界的規律,又要依靠自我理性不斷反思自我,在反思的過程中認識自我的本性,并且利用自我的本性改造自然,使世界改造為“屬人”世界。然而,人們探索外部世界的客觀規律,在最終的意義上,并不是為了解釋和說明外部世界,而是為了掌(下轉71頁) (上接51頁)握外部世界的客觀規律來實現人自己的目的;人們認識自我的本性,從根本上說,也是為了合乎本性地實現自身的發展。“所以,人類的一切探索,包括哲學探索,都是為了人自身的發展而進行的探索。”4
古希臘自然哲學主要探究世界的本原或始基問題,以追求“萬物的統一性”,也就意味著同時包含人的本原問題,也即前文所提到的“人從哪里來”的問題,在此基礎上追問“人到哪里去”,以實現人的價值為根本目的;中世紀基督教哲學更是從信仰的角度實現對人的終極關懷;近代西方哲學通常被人稱為“認識論的轉向”,認識論的轉向是針對本體論而言的,說明人們開始強調自覺地認識“人和世界”的關系,從而達到實現人的自身發展的目的;馬克思主義哲學則從現實出發,指出人的實踐性,在認識人的基礎上,最終達到實現人的全面發展的目的。西方哲學人性觀探索人性以實現人的價值,是對人的終極關懷,其“為了人而認識人”的目的性非常明顯,中國哲學同樣如此。就影響廣泛的儒家思想來說,“儒家站在人生之內體證宇宙萬物之生命本源,并據此體證追尋人在宇宙中的地位,審視人生的意義、命運及人對天地萬物的倫理義務和道德責任。5”
哲學人性觀是管理哲學人性假設的認識論來源,管理哲學人性假設必須以一定的哲學人性觀為依據。然而,管理哲學人性假設從深層次的角度看,可能也蘊含著人的全面發展的目的性,但它首先不是為了實現人的全面發展,而是為了一定的管理目標而存在的,因此,此時的人性假設中的人就變成為了實現一定管理目標的手段,其手段性非常明顯,是方法論意義上對人所作出的“假設”,強調的是工具理性。
由此可見,哲學人性觀和管理哲學不僅存在著密切的聯系,哲學的人性觀為管理哲學人性假設提供認識論基礎,人性假設理論的發展也會促進管理哲學人性觀對人性的深入認識。然而他們之間也有一定的區別,這是我們不能回避的問題,不能因為看不到他們之間這種微觀的區別,就一味地去評判人性假設,把它當作抽象的人性論加以批判而看不到它的重要作用。正是由于哲學的人性觀和管理哲學中的人性假設是存在一定的區別的,以及人性的復雜性和難以捉摸,人性假設在管理哲學中有其非常重要的作用與重大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