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時期中國江河湖沼的地貌形態和水溫狀況產生了十分巨大的變化。
研究表明黃河下游在3000多年的時間內決口達1500多次,較大的改道有二三十次。在先秦時期,黃河主要在今天津附近進入渤海,為北流時期;在漢唐時期,黃河主流在進山東入渤海,為東流時期;南宋至清咸豐五年,黃河奪淮從今江蘇入黃海,為南流時期;清咸豐五年以后黃河恢復了東流,結束了700多年黃河由淮河入海的歷史。
歷史時期黃河下游湖沼比現在多得多,但歷史時期多數湖沼是由大變小,乃至淤滅,如圃田澤、孟渚澤、菏澤、雷夏澤、巨野澤、大陸澤等。但隨著黃河的改道,也形成了一些新的湖泊,如南四湖、洪澤湖等。
歷史時期黃河流域的河湖演變既有自然地貌、地質、氣候因素的制約,也有認為的作用。總的來說,歷史時期黃河流域氣候日趨干燥,是地表水總體減少時一個重要原因,而人類無節制地用水加重了水資源的缺乏,黃河斷流便是在這種背景下產生的。
歷史時期長江的河湖地貌變化也很大,其中長江中游地區的變化最明顯,影響甚大。古代的云夢是指包括今湖北東南大部分的狩獵區,而云夢澤只是其中的湖沼地貌部分,占據著今江漢平原大部分地區。唐宋時期荊江統一河床形成后,云夢澤瓦解。由于各種原因使荊江河道的河曲高度發育,使得洪水災害的頻率更高和強度更大。歷史時期長江流域的湖泊變化顯著,一方面洞庭湖從新石器時代的平原景觀演變成為明代“方八九百里”的大湖,而鄱陽湖則是從新世中期的古彭蠡澤演變成為今日中國第一大淡水湖。
從近5000年來中國主要江河水溫便前來看,總的趨勢是江河徑流量普遍減小,水位變幅增大,這既表現在黃河及其支流上,也表現在長江的一些支流上。同時,西北內陸的塔里木河等一些河流總的來看是流程縮短,河道不斷擺動以至斷流,湖泊也因此多縮小而干涸消失。造成這種現象既有自然內部變化的不可回歸和不可逆轉的因素,也有人類不合理利用水資源的原因。
自公元前2000年以來的4000年中,黃河下游有兩個泛流區(徐福齡,1996):
1)從“禹王故道”到唐宋時期的河道,均在華北平原擺動,注入渤海,約有3000多年;
2)1128—1855年,黃河河道在黃淮平原擺動,注入黃海,約有700多年。據統計,自公元前602年至1938年的2540年間,黃河下游決溢達1590次,稱作“三年兩決口,百年一改道”。對于黃河下游地區在歷史上究竟發生過多少次大的改道,說法不一。胡渭在《禹貢錐指》中指出,自大禹到明代,黃河共發生5次大的改道;劉鶚在《歷代黃河變遷圖考中的黃河變遷圖里繪出了6次大的改道?!多囎踊治募分姓J為,黃河下游河道在3000多年中發生重要改道26次,其中大的改道9次。葉青超(1990)提出,黃河下游共發生7次大的改道。
河道變遷的原因
在歷史時期,黃河決口改道頻繁,各流路的年限長短不一。對于這一現象,以徐福齡(1996)提出的5次大改道為基本脈絡(圖1),主要從地質學角度來分析黃河下游河道遷徙的原因。根據地質作用分析,有史記載以來,黃河各大流路自然遷徙基本上是由北向南滾動的(戴英生,1996)。5次大的改道分別為:
①禹王故道(圖1中的流路編號,下同)。大禹治河后形成的這一流路,流經饒陽地區,經河北平原北部至天津一帶人海。由于沿途湖盆眾多、容沙空間廣闊,因此行水年限達1000多年。
②西漢流路。周定王五年(公元前602年),黃河從宿胥口(今淇河、衛河合流處)襲奪漯川河道,經黃驊一帶人海。這是有史記載以來的第1次大改道,形成了一條比禹王故道后期河道長度大為縮短的流路,在并無大的工程治理條件下行水600多年。
③東漢流路。西漢、東漢之交(11年),黃河在魏郡(今南濮陽市西)決口后進入濟陽地區形成的一條流路,也稱為古利津流路。黃河第2次大改道形成的古利津流路,與前兩條流路非常相似,均流經地殼沉降幅度大、湖泊眾多、適于大河行水的地區。
④北宋流路。1048年,黃河從商胡(今河南濮陽境)決口后向北遷徙,形成第3次大改道。黃河流經今館陶、臨清、景縣等地區,于天津以南人海,宋代稱為“北流”。宋仁宗嘉祜五年(1060年),黃河在魏郡以東分出1條支流,經高唐、樂陵至無棣人海,宋代稱為“東流”。由于先是雙流并行,后又復歸北流,因此這一時期為河流行水混亂、潰決頻繁的時代。
⑤明清流路。宋高宗建炎二年(1128年),黃河人為決口于李固渡(今河南省滑縣境),向南遷徙至徐淮流路,形成第4次大改道。這次改道后,黃河進入了一個地質作用非常不利于大河行水的時期。
⑥現行流路。1855年,黃河在河南銅瓦廂(今河南省蘭考縣東壩頭)決口,向北遷移進入黃驊地區后又繼續東流,穿越泰山隆起的西北側進入濟陽地區,然后從利津經由東營流人渤海。第5次大改道形成的現今利津流路,終于成為排列于華北平原最南側的一條河流,與古利津流路可以說是“殊途同歸。
黃河歷代主要入海流路圖1
河道變遷與中華民族發展的關系
作為一條多沙河流,黃河向以“善淤、善決、善徙”著稱,經常改道,災害頻繁。中華民族正是在抗御與適應自然環境變化所導致的災害性影響的過程中創造了獨具特色的中華文明(方修琦等,2004),歷代每個正常運行的統治集團都將“河防”列為當朝要務,與河事相關的漕運、灌溉等水利事業亦漸次興起,促進了中華民族的發展和繁榮。例如,大禹治水后千年無河患,奠定了華夏民族興起與發展的基礎;漢代王景將黃河流路基本穩定在利津一帶人海近千年之久,創造了“禹王故道”之后流路穩定時問最長的記錄,使中華大地歷經魏晉南北朝的多元文化激蕩時期,終至推出氣度恢宏、史詩般壯麗的隋唐文化。黃河在客觀上以生命的源泉和動力推進了人類的文明與進步。歷史上的政治清明時期或處于上升階段的政治集團,往往能做到選賢任能,充分發揮治河領袖人物的才干,在人民群眾的支持下實現黃河大治和長期穩定。而社會大動蕩時代的黃河失治也給中國人民帶來了沉重災難。
當前黃河面臨的問題
與古流路相比,黃河下游的現行流路比較年輕(徐福齡,1996)。由于這條新流路與古利津流路近于平行,因此適于行水。但伴隨著社會的發展,黃河也開始面臨一些新的問題。
入海流路治理與近代黃河三角洲開發
黃河現今行水的利津流路與漢唐時期的古利津流路均流經地殼沉降幅度較大的濟陽地區古近紀的斷陷活動使這一地區成為大面積匯水區。從地質條件看,該地區非常有利于形成相對穩定的人海流路。然而,黃河口的頻繁擺動不斷將三角洲海岸線向渤海推進,僅百余年時間就沖積形成了總面積約6000km的近代黃河三角洲。在此期間,每條流路在不斷延長中促使河道比降向平緩過渡,從而加重了溯源堆積的過程。為保障黃河行水暢順和區域經濟的穩步發展,治河部門自1949年后對人海流路先后實施了3次人工改道工程:1953年,由甜水溝改走神仙溝流路;1964年,由神仙溝改走刁口河流路;1976年,由刁口河改走現行的清水溝流路。同時,相應向下游延續防洪堤壩,形成了完善的人海流路防洪工程體系。一系列有計劃的黃河人海流路治理工程,促進了勝利油田的開發和東營市的誕生。對山東省、黃河流域乃至全國經濟的發展都產生了重大而深遠的影響。
黃河徑流量減小問題
1949年后,黃河下游流路大擺動帶來的劫難得以根除。但是,大規模治黃工程的長期累積和水資源的巨量耗費,在使黃河下游洪水發生機率不斷降低的同時,卻導致黃河逐步走向了徑流量減小以至斷流的困境。黃河流域水資源開發利用率從2O世紀5O年代的21.4%猛增到本世紀初的84.2%,遠遠超出國際上公認的40%的警戒線。作為水資源相對短缺的北方河流,黃河以雙倍于世界河流警戒用水量的開發利用率支撐了國民經濟發展,而本身則已逐漸演變為一條基本上處于馴服狀態、甚至在枯水時段內僅僅是潺涯人海的弱勢細流。黃河這一由盛而枯的歷史變化,實際上也反映了自然資源與生態環境對經濟社會發展持續支撐能力的降低。1991—2o0O年,利津斷面實測年徑流量平均為120億m比2O世紀5O年代平均減少360億m,造成黃河下游頻繁斷流或缺水、兩岸灘區及三角洲濕地萎縮、近海生物多樣性受損。黃河徑流量逐年遞減所帶來的影響,早已引起社會各界及相關部門的密切關注與思考。1998年元月,163位院士曾在呼吁書上鄭重地簽名,號召
“行動起來,拯救黃河”。在這一新的形勢下,黃河治理部門堅持以科學發展觀為指導,及時調整傳統治黃思路,提出了維持黃河健康生命、確保黃河能夠為人類生存與發展提供可持續支持、最終實現人與黃河和諧相處的新理念。確保黃河生命的維系之道,除了需要在社會生產領域實行節水、節能、降耗、減排,并制定各種方略和措施為黃河增水之外,滋養黃河生命的溫床還在于維護黃河源頭及其流域的河流濕地生態系統。因此,通過強化各種工程措施,堅持黃河人海流路的長期穩定,也是維系黃河健康生命的重要一環。只有保障黃河流域自然支撐能力與社會生產力的平衡發展,才能在新的歷史時期真正實現人與自然和諧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