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見岐王深夜來訪已是十分詫異,待弄明白他的來意后更是驚訝無比--趙顥一開口就直言不諱地告訴王安石,他要向王安石的兒媳、王雱的妻子龐荻求婚,希望王安石能同意將她改嫁給他。
顥取出龐荻這夜寫的絕筆文字遞給王安石,將龐荻欲自縊的情形告之,并說:“龐小姐未嫁之前我母后曾有意讓我把她娶為繼妃,但我那時沒有答應,如今看來竟是錯了。而鑒于令公子對龐小姐的態度,我認為,如果我現在改正這個錯誤,也不會是不道德的行為。”
王安石展開那箋紙,看出龐荻寫下的短短幾句話中字字透著痛苦與絕望,聯想起這幾年來兒子對她的冷落和愈演愈烈的精神折磨,也深為她感到悲哀。他一直是同情兒媳的遭遇的,而且對她滿懷愧疚之情,多次想過要為她另尋歸宿,但她始終不同意,此事也就拖了下來。但現在兒子的精神狀況越來越糟糕,竟逼她到要自盡的地步,看來確已到了需要決斷的時候。可是,他雖開明,讓兒媳改嫁也是一貫的念頭,但真的面對著前來求婚的岐王,他卻又躊躇了。岐王要娶的畢竟是他的兒媳、他兒子的妻子,而不是他的女兒,若當真答應他的請求,兒子情何以堪呀!
混亂地思索著,一時難以決定,最后只好對顥說:“殿下請回府等待,容我考慮考慮,過兩日再給殿下回音罷。”
顥點頭,告辭離去。
王安石一夜無眠,而次日,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又給了他一次沉重的打擊。
當天早朝后,趙頊特意點名讓王安石留下,邀他至彌英閣議事,說是有秘密公文要請他一閱。王安石不疑有他,還道是如平時君臣私下議事一般,便欣然前往。
到彌英閣后,趙頊特意為王安石賜座、命人為他斟茶,噓寒問暖式地閑聊細問王安石及王雱的近況后,才讓人把一疊厚厚的文書送至王安石面前,請他閱讀,道:“有人把這些文書呈給朕,說是無意中從故紙堆里找到的,只覺其中字跡跟愛卿的十分相似,朕看了只是不信,斥那人道:‘介甫先生怎會干出這種罔上欺君之事呢?’或許是有人戲仿愛卿筆跡,故意開此玩笑也未可知。”
王安石打開一看便是一驚:這些文書全是幾年前變法過程中他私下寫給呂惠卿的信件或便條。那時新舊黨爭異常激烈,舊黨一方面極力在皇帝面前攻擊新黨的行事逆天擾民,一方面又奉當時的參知政事馮京為領袖,讓他以副相身份竭力阻止王安石實施損害舊黨利益的政策措施。王安石知道眾口鑠金的厲害,即便皇帝對他十分信任,但在舊黨輪番攻擊質疑下也很可能在新政實施上態度由堅定轉為猶豫,而馮京也習慣經常反對他的意見和抨擊新黨行事,所以他在這些寫給呂惠卿的指示信件和便條中常囑咐他要小心保密,若非必要便不要讓皇上和馮京知道,信中便每每有“無使上知”、“無使齊年知”等字句。“齊年”是指馮京,因馮京與王安石同年而生,故王安石在私信中以“齊年”代之。
現在這些文書中這類敏感文字已全被人以朱筆勾劃注明,分明是刻意挑撥刺激皇上去品味其中的“罔上欺君”之意。
王安石一時失措,茫然抬頭朝趙頊望去,只見趙頊似笑非笑地注視著他,在仔細研究他的反應和表情。
他知道這些話觸痛了趙頊最敏感的一根神經,但凡皇帝,最忌的便是受人蒙蔽欺瞞,尤其是握有重權的執政大臣的欺瞞。他很想向趙頊解釋,有些事不想讓皇上知道是為了減少皇上不必要的為難、憂慮和猶豫,當時變法正值高潮,很多事是必須堅決貫徹執行而不能把決策的時間浪費在無謂的新舊黨爭執和皇上的反復考慮之中的。蒼天可鑒,他所說“無使上知”之語沒有一次目的是要欺君以謀個人私利,不過是想確保變法的順利進行罷了。
但是,他也知道他是無法解釋清楚了,這些話即便他說出來趙頊也不會信,也不會認為他“無使上知”是正確的。他只會認定事情的結果,那便是王安石屢次指示呂惠卿向他這皇帝隱瞞朝廷要事、“罔上欺君”。
他面色青白地坐著,只覺眼前文字逐漸漂浮起來,那信箋上的朱紅圈劃異常刺眼,像是呂惠卿陰冷的笑容。他忽然很想不通,他對呂惠卿不可謂不寬仁,即使在呂多次陷害他的情況下他都原諒他,當眾臣對呂群起而攻之之時,他還每每為他說好話辯解,但呂惠卿為何會以怨報德,將他們多年的私書呈給皇上以使他見疑于君主呢?
像是看出了王安石的想法,趙頊微微一頷首,便有太監又把一份奏疏呈到王安石面前。
是呂惠卿親筆書寫的“訟奏”:“安石盡棄素學,而降尚縱橫之末數以為奇術,以至譖愬脅持,蔽賢黨奸,移怒行很,方命矯令,罔上要君。凡此數惡,力行于年歲之間,莫不備具,雖古之失志倒行而逆施者,殆不如此。”
如此激烈的措辭,如此嚴重的控訴,王安石簡直不敢相信,在被外放陳州逾半年后,呂惠卿還會這般兇狠地反噬一口。
“這從何說起呀……”他喃喃低嘆思量著,實在不明白自己到底對呂惠卿做錯了什么,致使他不僅公布他的私書后還這樣決然撕破臉地在皇上面前指控他。
“朕這里還有些東西須請卿看看。”趙頊親自從案頭取了一疊文件遞給王安石。
是鄧綰去年彈劾呂惠卿“華亭案”詳陳條列案情的資料。王安石不解地翻看著,不知皇上此舉何意。
趙頊淡淡對他道:“這疊資料出現在東府下達刑堂命下獄制罪的案件中,但朕似乎記得并沒有下令繼續追查已知陳州的呂惠卿,命刑堂制獄嚴懲他……”
王安石立即明白定是他的手下人故意將“華亭案”資料雜于東府下達刑堂的資料中,想蒙混制獄以懲呂惠卿,而現在皇上是對他起疑了,認為是他授意人這樣做的。
“陛下!”他連忙辯解道:“這件事臣的確不知。惠卿雖弄權謀利,但陛下已將他外放,臣怎會斤斤計較對他構陷治罪呢?臣居東府,確有不察失職之罪,但‘方命矯令,罔上要君’之罪臣萬萬擔當不起。請陛下待臣明查,水落石出之后臣必定會給陛下一個滿意的答復。”
趙頊擺首道:“不必了。朕已經將此事查清,卿若果真還不知,朕便讓人告訴你罷。”
言罷以指輕擊御案,便有人從側廳中走出,向頊行禮后便側身對王安石說:“卑職是在刑堂任職的堂吏。去年某日令公子曾前往東府探望相公,卑職那日恰好在刑堂值勤。此前的資料都整理過一遍,而令公子離去后卑職便發現下達刑堂的資料中多了一份……”
王安石擺手止住他,愧然道:“不必再說了。”他從來沒想到兒子會如此大膽,做出這種弄權欺君之事,一時只覺無地自容,無顏以對堂上君主。
趙頊斜倚在龍椅上視他,刻意拉出的笑容帶有冷冷的譏誚:“令公子真是個人才,弄權蒙混,偷天換日,才智果然超凡脫俗。朕當初只想升他為龍圖閣直學士,的確忒也小瞧他了。”
王安石冷汗暗生,離座跪倒在皇帝面前,含淚叩頭請罪道:“臣教子無方,致使他做出這等瞞父欺君之事,臣難辭其咎,請陛下降罪。”
趙頊久久沉默,凝視許久跪在地上的他信任重用了多年的老臣,才無限感慨地說:“你請朕降罪,但事到如今,即便降了罪又能怎樣?能消除朝中的黨爭么?能彌補你兒子與呂惠卿弄權傾軋造成的惡劣影響么?能堵住借此攻擊新法新政的舊黨大臣的嘴么?能抹殺朕這個皇帝曾被臣下欺騙、愚弄和擺布的事實么?朕全心信任你多年,到如今得到的卻是如此結果。介甫先生,你太讓朕失望了。唉,你回去罷,把這些書信一并帶走。朕不會因此降罪于你,但朕希望這會是最后一次看到這樣內容的文書。”
王安石無言以對,默默再次叩頭以謝圣恩,然后接過太監遞來的呂惠卿所呈私書,起身蹣跚著緩緩出宮。
反復想著皇上的話,知道這意味著皇上與他之間信任默契之感的徹底破裂,一直以來,因他們君臣同心,常有舊黨官員羨慕地嘆息說:“上與介甫如一人。”而以后這種情況必不會再延續下去了,可想而知,對他的提議與施政建議皇上會先以懷疑的目光審視一番,再按他的個人判斷來決定是否執行,事實上最近這幾月他已經開始感受到皇上對他態度的這一轉變,再經兒子弄權構陷呂惠卿一事,情況已惡化得無從收拾,他的施政藍圖也必將毀滅在皇上對他的疑心之中。
怔怔忡忡地回到家中,首先來到廳中迎接他的竟是王雱。王雱并沒看出父親神色有異,仍大有興致地追問他:“皇上請爹去議何事?是否同意采納爹提出的邊境戰事方略?……”
王安石回過神來,看見這個為他闖了大禍的兒子居然站在面前問他與皇上的議事內容,頓時怒從心起,猛地揮手一耳光扇向他,怒斥道:“逆子!你知不知道你的一時意氣害苦了爹,害苦了皇上,害苦了新法,害苦了天下蒼生?!”
注:《宋史》與《續資治通鑒》中記載的呂惠卿訟奏措辭略有不同,最關鍵語句一為“罔上要君”,一為“罔上惡君”。我取《續資治通鑒》所載文字,但把“惡君”改為“要君”。
《宋史》:“安石盡棄所學,隆尚縱橫之末數,方命矯令,罔上要君。此數惡力行于年歲之間,雖古之失志倒行而逆施者,殆不如此。”
《續資治通鑒》:“安石盡棄素學,而降尚縱橫之末數以為奇術,以至譖愬脅持,蔽賢黨奸,移怒行很,方命矯令,罔上惡君。凡此數惡,力行于年歲之間,莫不備具,雖古之失志倒行而逆施者,殆不如此。”
詩箋
王雱訝異地感覺著臉上突兀的疼痛,不知道父親忽然發怒的原因,側目凝視地面須臾后才慢慢轉過來看著王安石,詢問性地喚了聲:“爹?”
王安石把趙頊給他的呂惠卿所呈私書拋在地上,對兒子道:“你看看!這就是你構陷呂惠卿的結果!”
王雱拾起其中一封,展開一看便已明白,淡然冷笑道:“原來他狗急跳墻了。”
王安石怒道:“他已被外放至陳州,我們本可與他相安無事,你卻偏要咄咄逼人要除之而后快,不惜犯下欺君之罪弄權蒙混構陷他,致使他毫不留情地反噬一口,令皇上對為父多年信任毀于一旦,君臣隔閡,累及新政,你簡直罪不可恕!”
“爹以為饒了他就可以高枕無憂了么?”王雱駁道:“呂惠卿先使安國叔叔蒙冤遭貶、郁郁而終,后陰謀進讒言欲阻止爹復相,又反目相噬想誣陷爹謀反,并結黨營私培植自己的黨羽來與爹對抗,貶逐了追隨爹的許多良臣。若非我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借結黨弄權將他扳倒,只怕爹現已遭他算計。他這樣的小人不可輕饒,但凡尚有一口氣在就必會伺機報復,所以我才設計想徹底擊潰他,使他永不能翻身。可惜棋差一著,竟被他知道了,只恨當初行事尚不周全……”
“住口!”王安石打斷他,搖頭憤然道:“你以為以弄權對抗弄權、以陰謀反揭陰謀就是最明智的做法?結果是你為為父贏來了個矯令欺君的罪名,為父一生名節盡毀于此,在皇上、朝臣、后人眼中又與呂惠卿那樣的小人何異?皇上一心推行新法,卻看見新黨重臣相互傾軋結黨營私,你說他會怎么想?我怎么會養出你這樣不懂事的兒子?心胸狹窄,鼠目寸光,不能審時度勢識大局,以至變法黨滿盤皆輸,我愧對皇上、愧對黎民、愧對大宋朝廷!”
王雱聽了父親的斥責心中憤懣,卻又不好頂撞父親,滿腔怒火只好發泄在那一堆書信上,一把抓起猛扯狂撕,像是透過書信掐住了呂惠卿的咽喉正在把他大卸八塊。王夫人聽到動靜后從內室趕來,見狀忙連聲勸止兒子,但王雱并不住手,仍肆意撕扯。
王安石見他又是一副桀驁不馴魯莽狂暴的樣子,更是大為惱怒,厲聲斥道:“你遇事向來不會冷靜反思,只會暴戾泄憤,這樣的心態脾氣當真害人害己!可憐阿荻無怨無悔地伴你多年,每每看你臉色受你戾氣還忍氣吞聲,卻還是不免被你毆打折磨,這樣下去她遲早會被你害死!你可知她昨晚就欲懸梁自縊?”然后從袖中取出龐荻昨晚寫的字擲給他看。
王雱聞言愕然,立即停止了動作。家中知道昨晚此事的人都怕他再度發怒而不敢告之,因此他此前確實尚不知妻子曾經欲尋短見。
他拾起那箋紙,展開一字字地細看半天后,忐忑地低聲問道:“那她現在……沒事罷?”
王安石道:“幸虧岐王殿下及時趕到才把她救下。”
“岐王?”一聽是趙顥他嗤然一笑,有絲幽深流光乍現于眸中,不知是怨是怒。
“唉,岐王殿下隨后來找我,說他要向阿荻求婚,希望我讓她改嫁給他。”王安石嘆道,深深地凝視著兒子,又道:“如今,我準備答應他的請求。”
聽了此話,王雱怔怔地沉默不語,倒是一旁的王夫人驚訝地看著丈夫問道:“阿荻?岐王是不是瘋了,居然想娶阿荻?老爺,你是不是也糊涂了,居然要答應此事?”
王安石沒回答她的問題,只仍舊盯著兒子,目中滿蘊深重悲哀:“雱兒,你放過她罷。她已把五年青春消磨在了這個家中,再與你這般癡纏下去,她這輩子就真的毀了。你們現在這樣,她固然深受折磨,而你心中又會好過么?你經常因疑心她與別人有私而辱罵她、動手打她,可你自己也會感覺到一樣的痛苦罷?何不讓她改嫁,你們就此兩廂解脫,就算會痛,過上一陣也就好了,否則只怕你們兩人的性命都會賠在這段不幸的婚姻里。”
王雱尚未回答王夫人已先開口反對:“老爺你怎能這樣說?哪有夫妻不吵嘴斗氣的,他們不過是吵鬧幾次你就要把媳婦另嫁他人,這是什么道理?他們不過是年輕人心性,能有什么深仇大恨,怎能說他們的性命都會賠掉呢?”
王安石不好解釋,只擺首嘆息說:“問題不在這里。”
“那你倒說說看問題在哪里?”王夫人氣急追問道。
“問題是,我根本不是個正常的男人。”此時王雱突然接口道,臉上神情異常鎮靜,像是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我根本沒有為人丈夫的能力,阿荻嫁我多年,至今仍保持著處子之身。”
王夫人極度震驚而無言,注視著兒子,漸有淚水泛出。
王雱又走到父親面前,跪下,鄭重叩首,然后說:“我同意阿荻改嫁。謝謝爹的安排。”
王夫人流著淚過來扶起他,心如刀割難過異常,摟著他泣道:“雱兒……”
王雱強笑一下以安慰母親,道:“我沒事的。”隨后輕輕抽身出來,說了句“我回房了”,便邁步出門,緩緩朝自己臥室走去。
王夫人追到門邊扶門淚眼凝視他背影,早已泣不成聲。而王安石也放心不下,幾步趕過來攙著夫人目送著他。
王雱一步步走著,腳步飄浮,然臉上堅持帶著適才殘存的一抹笑意,繼續往前走。但沒走多久終于支撐不住,眼前一黑,便暈倒在了走廊上。
此后一天,王安石把龐荻找來,告訴她準備把她收為義女,并許配給岐王趙顥的事。龐荻又是一口拒絕,王安石便對她道:“這次我主意已定,不會再任由你糊涂地堅持與雱兒這樣毫無希望地生活下去。本來照理說應該讓你先回娘家,再由你娘家人為你送嫁,但又恐世人不知真相,說你是被我家所休,有損你清譽。何況你父親已經去世,那就由我這公公改做你的父親,以嫁女兒的名義將你嫁出去罷。在與雱兒的整件事中你都沒有錯,如此溫良賢淑、明理大度,若能改做我女兒,于我也是一件莫大幸事。岐王殿下為人寬容仁厚,是位謙謙君子,與你十分般配,足可托付終身,所以我擅自作主答應把你嫁給他。你不要再反對,父母之命必須聽從,若再拒絕便是不孝了。”
龐荻雖覺與王雱感情消磨殆盡,以后留在王家他們夫妻間只會延續著不快、甚至敵對的氣氛耗下去,但畢竟相處那么多年,彼此深深相愛過,哪能如此輕易割舍。想到若果真就此分離,從此形同陌路,心里只覺說不出地痛,于是流淚再三托辭婉拒,但王安石只是不聽,直接與趙顥遣來的媒人商議婚禮日期去了。
又終日懨懨地倚在問星樓上閑看花開花落、云卷云舒,始終郁郁不樂,全然沒有一點待嫁新娘的心情。忽一日出門采購女紅用品的綠袖興高采烈地跑回來,遞給她一張詩箋,道:“小姐,我在路上遇到一個家奴模樣的人,他讓我把這詩箋轉交給小姐,說是岐王殿下填的詞。”
龐荻展開詩箋一看,發現果然是趙顥的筆跡,她曾在杭州蘇軾府中見過他的飛白書,印象深刻不會認錯。上面寫的是一闋《蝶戀花》:惻惻深寒盈碧袖,懶顧流年,煙逝黃昏后。曼挽暗香人病酒,三春不解新來瘦。 曾賦離思三五首,欲語還休,引悵終緘口。前事可堪重省否,宮梅來歲還依舊。
閱后心中嘆道:不想他那么含蓄敦厚的人竟也能填如此婉約訴情的詞。上闋寫她憂愁度日的情景,仿若每日目睹一般,“曼挽暗香人病酒,三春不解新來瘦”,大有憐惜之意,可見心思原也是十分細密的。而下闋又婉轉道出相思之情,賦了離思,卻又“引悵終緘口”,也真是勾勒出了他一貫“欲語還休”的情感態度。“前事可堪重省否,宮梅來歲還依舊”分明是提高太后請她入宮賞梅之事表達自己對當年錯失她的后悔之意,并意在求婚。
細思之下心緒紊亂,默然坐著凝眉嘆息。綠袖卻在一旁開口勸道:“小姐還猶豫什么呢?岐王殿下對您情深一片,誰都能看出,若嫁給他必能得他珍惜,幸福地過完下半生的。小姐又何苦癡癡守著現在這個姑爺呢?他脾氣越來越壞,就算小姐能咬牙忍受,但我們這些丫鬟終有一天也會被他嚇死的。小姐就當行行好,帶我們離開這里罷。”
龐荻淺笑道:“你們就那么怕他么?”
綠袖點頭道:“是呀,他一發火就像變了個人似的,簡直像獅子老虎或是催命閻羅,只瞪我們一眼我們就快要被嚇暈了。哪像人家岐王殿下,永遠都是那么溫文爾雅、彬彬有禮的樣子,可見性情是極好的,他肯定比姑爺更適合小姐……”
她話沒說完便見龐荻直直地朝她身后望去,她詫異地一回頭,只差沒魂飛魄散——王雱已出現在樓梯口,正朝她們走來。
本站僅提供存儲服務,所有內容均由用戶發布,如發現有害或侵權內容,請
點擊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