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581年,隋文帝楊堅奪取北周政權建立隋王朝,后滅陳統一中國。但隋煬帝橫征暴斂,揮霍無度,致使朝廷僅維持三十余年,本人也死于非命。隋代官僚李淵、李世民父子在諸多起義軍中占據優勢,進而消滅各部,建立唐王朝,重新組織起中央集權制的封建秩序,時值公元618年。自此三百年后,公元907年,朱溫滅唐,建立梁王朝,使中國又陷入長達半個世紀的混亂分裂之中。因梁、唐、晉、漢、周五個朝廷相繼而起,占據中原,連并同時出現的十余個封建小國,故而在歷史上被稱為五代十國。
隋唐時期,我國南北統一,疆域遼闊,經濟發達,中外交流頻繁,體現出唐代政權的鞏固與強大。如西北平突厥,在高昌與庭州設兩個都護府,管轄天山南北以及巴爾喀什湖和帕米爾高原;東北定靺鞨,設置兩個都督府并任命靺鞨族首領為都督;西南安吐蕃,以文成公主嫁于松贊干布,加強漢藏人民聯系;在云南少數民族聚居地區設南詔政權,并輸送先進文化與技術,以扶植南詔。通過“絲綢之路”打開的國際市場,等于為各國人民互通有無創造了條件。當時,唐代首都長安不僅君臨全國,而且是亞洲經濟文化中心,各國使臣、異族同胞的親密往來,無疑促進了服飾的更新與發展。服飾,作為精神與物質的雙重產物,與唐代文學、藝術、醫學、科技等共同構成了大唐全盛時期的燦爛文明。
大唐三百余年中的女子服飾形象,可主要分為襦裙服、男裝、胡服三種配套服飾。下面借助古籍古畫,分而述之。
一、襦裙服
襦裙服主要為上著短襦或衫,下著長裙,佩披帛,加半臂,足登鳳頭絲履或精編草履。頭上花髻,出門可戴冪 。
襦:唐朝女子依隋之舊,喜歡上穿短襦,下著長裙,裙腰提得極高至腋下,以綢帶系扎。上襦很短,成為唐代女服特點。襦的領口常有變化,如圓領、方領、斜領、直領和雞心領等。盛唐時有袒領,初時多為宮廷嬪妃、歌舞伎者所服,但是,一經出現,連仕宦貴婦也予以垂青。袒領短襦的穿著效果,一般可見到女性胸前乳溝,這是中國服飾演變中比較少見的服式和穿著方法。方干曾有《贈美人》詩:“粉胸半掩疑暗雪”、歐陽詢《南鄉子》詩:“二八花鈿,胸前如雪臉如花”等句子或許描繪的就是這種裝束。唐朝懿德太子墓石槨淺雕和眾多陶俑上都顯示了這種領型,只不過前者穿的可能是衫。襦的袖子初期有寬窄二式,盛唐以后,因胡服影響逐漸減弱而衣裙加寬,袖子放大。文宗即位時,曾下令;衣袖一律不得超過一尺三寸,但“詔下,人多怨也”。反而日趨寬大。
衫:衫較襦長,多指絲帛單衣,質地輕軟,與可夾可絮的襦、襖等上衣有所區別,也是女子常服之一。從溫庭筠詩句“舞衣無力風斂,藕絲秋色染”和元稹詩句“藕絲衫子藕絲裙”以及張佑詩句“鴛鴦繡帶拋何處,孔雀羅衫付阿誰”,歐陽炯詩句“紅袖女郎相引去”等處來看,唐代女子著衫,非常普遍,而且喜歡紅、淺紅或淡赭、淺綠等色,并加“羅衫葉葉繡重重,金鳳銀鵝各一叢”的金銀彩繡為飾。
裙:這是當時女子非常重視的下裳。制裙面料一般多為絲織品,但用料卻有多少之別,通常以多幅為佳。裙腰上提高度,有些可以掩胸,上身僅著抹胸,外直披紗羅衫,致使上身肌膚隱隱顯露。如周昉《簪花仕女圖》,以及周濆詩:“慣束羅裙半露胸”等詩、畫即似描繪這種裝束,這是中國古代女裝中最為大膽的一種,足以想見唐時思想開放的時代背景。其裙身之長,可見孟浩然之詩句:“坐時衣帶縈纖草,行即裙裾掃落梅。“盧照鄰亦云:“長裙隨風管。”其裙身之豐,可見李群玉詩“裙拖六幅湘江水”,孫光憲詩“六幅羅裙窣地,微行曳碧波”句和大量佛教壁畫供養人像以及眾多陶俑。其裙腰之寬,可讀孫榮詩:“東鄰起樣裙腰闊,剩蹙黃金線幾條。“除此之外,武則天時還有將裙四角綴十二鈴的,行之隨步叮當作響。
裙色可以盡人所好,多為深紅、杏黃、絳紫、月青、草綠等,其中似以石榴紅裙流行時間最長。李白有“移舟木蘭棹,行酒石榴裙”,白居易“眉欺楊柳葉,裙妒石榴花”,萬楚五“眉黛奪得萱草色,紅裙妒殺石榴花”。其流行范圍之廣,可見《燕京五月歌》中:“石榴花發街欲焚,蟠枝屈朵皆崩云,千門萬戶買不盡,剩將兒女染紅裙。”另外,《太平廣記·蕭穎士傳》中記;“一婦人著紅衫、綠裙。“李商隱詩:“折腰多舞郁金裙。”另有眾多間色裙等,表明裙色鮮艷,多中求異。唐中宗時安樂公主的百鳥裙,更是中國織繡史上的名作,其裙以百鳥毛為之,白晝看一色,燈光下看一色,正看一色,倒看一色,且能呈現出百鳥形態,可謂巧匠絕藝。一時富貴人家女子競相仿效,致使“山林奇禽異獸,搜山蕩谷,掃地無遺”。充分顯示出古代時裝的感召力也是相當驚人的。
半臂與披帛:這是襦裙裝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半臂似今短袖衫,因其袖子長度在裲襠與衣衫之間,故稱其為半臂。披帛,當從狹而長的帔子演變而來。后來逐漸成為披之于雙臂、舞之于前后的一種飄帶了。這種古代仕女的典型飾物,起源于何時尚無定論,但至隋唐盛行當無置疑,在留存至今的壁畫與卷軸畫中多處可見。種古代仕女的典型飾物,起源于何時尚無定論,但至隋唐盛行當無置疑,在留存至今的壁畫與卷軸畫中多處可見。
發式與面靨:唐代女子發式多變,常見的有半翻、盤桓、驚鵠、拋家、椎、螺等近三十種,上面遍插金釵玉飾、鮮花和酷似真花的絹花,這些除在唐仕女畫中得以見到以外,實物則有金銀首飾和絹花,新疆阿斯塔那墓中出土的絹花,雖然不一定用于頭上裝飾,但其經千年仍光澤如新,鮮麗奪目,足以證明當時手工業藝人的精湛技藝。溫庭筠詩中:“藕絲秋色淺,人勝參差剪。雙鬢隔香紅,玉釵頭上風“之句即是描述當時女子頭上裝飾華美的形象。唐代婦女好面妝,奇特華貴,變幻無窮,唐以前和唐以后均未出現過如此盛況。如面部施粉,唇涂胭脂,見元稹:“敷粉貴重重,施朱憐冉冉。”張祜:“紅鉛拂臉細腰人。”羅虬:“薄粉輕朱取次施”詩句等,根據古畫或陶俑面妝樣式,再讀唐代文人有關詩句,基本可得知當年面妝概況。如敷粉施朱之后,要在額頭涂黃色月牙狀飾面,盧照鄰詩中有“纖纖初月上鴉黃”,虞世南詩中有“學畫鴉黃半未成”等句。各種眉式流行周期很短,據說唐玄宗曾命畫工畫十眉圖,有鴛鴦、小山、三峰、垂珠、月棱、分梢、 煙、拂云、倒暈、五岳。從畫中所見,也確實大不相同,想必是拔去真眉,而完全以黛青畫眉,以趕時興。眉宇之間,以金、銀、羽翠制成的彩花子“花鈿”是面妝中必不可少的,溫庭筠詩“眉間翠鈿深”及“翠鈿金壓臉”等句道出其位置與顏色。另有流行一時的梅花妝,傳南朝宋武帝女壽陽公主行于含章殿下,額上誤落梅花而拂之不能去,引起宮女喜愛與效仿,因而,亦被稱為壽陽妝。太陽穴處以胭脂抹出兩道,分在雙眉外側,謂之“斜紅”,傳說源起于魏文帝曹丕妃薛夜來誤撞水晶屏風所致。面頰兩旁,以丹青朱砂點出圓點、月形、錢樣、小鳥等,兩個唇角外酒渦處也可用紅色點上圓點,這些謂之妝靨,這還僅是唐代婦女一般的面妝,另有別出心裁者,如《新唐書·五行志》記:“婦人為圓鬟椎髻,不設鬢飾,不施朱粉,惟以烏膏注唇,狀似悲啼者。”詩人白居易也寫道:“時世妝,時世妝,出自城中傳四方。時世流行無遠近,腮不施朱面無粉。烏膏注唇唇似泥,雙眉畫作八字低,妍媸黑白失本態,妝成盡似含悲啼。“這些出自于追求異樣、貪圖新奇的心理基礎,也從一個側面反映出唐代婦女的妝飾已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物極必反,又產生出這種反乎自然的面妝。據說妝成此式,連同墮馬髻、弓身步,越發顯出女子纖弱之態,令人頓生憐愛之情。
履:麻線編織圓頭履,是與襦裙相配合的鞋子式樣,因唐時雖開始崇尚小腳,但女子仍為天足,故鞋式與男子無大差別,只是女子足服中多鳳頭高翹式履,履上織花或繡花。
二、男裝
女著男裝,即全身仿效男子裝束,成為唐代女子服飾的一大特點。《新唐書·五行志》載:“高宗嘗內宴,太平公主紫衫玉帶,皂羅折上巾,具紛礪七事,歌舞于帝前,帝與后笑曰,‘女子不可為武官,何為此裝束’。”《新唐書·李石傳》記:“吾聞禁中有金鳥錦袍二,昔玄宗幸溫泉與楊貴妃衣之。”由此得知當時男女服裝差異較小或是女子喜著男子服裝。引日唐書·輿服志》載:“或有著丈夫衣服、靴、衫,而尊卑內外斯一貫矣。”已明確記錄下女著男裝的情景,此風尤盛于開元天寶年間。《中華古今注》記:“至天寶年中,士人之妻,著丈夫靴衫鞭帽,內外一體也。”形象資料可見于唐代仕女畫家張萱的《虢國夫人游春圖》與《揮扇仕女圖》等古代畫跡之中。女子著男裝,于秀美俏麗之中,別具一種瀟灑英俊的風度。同時也說明,唐代對婦女的束縛明顯小于其它封建王朝。
三、胡服
初唐到盛唐間,北方游牧民族匈奴、契丹、回鶻等與中原交往甚多,加之絲綢之路上自漢至唐的駱駝商隊絡繹不絕,對唐代臣民影響極大。所謂胡人,是漢族人對北方民族的一種貶稱,我們這里講史,權且保留當時的稱呼。隨胡人而來的文化,特別是胡服,這種包含印度、波斯很多民族成分在內的一種裝束,使唐代婦女耳目一新,于是,一陣狂風般胡服熱席卷中原諸城,其中尤以首都長安及洛陽等地為盛,其飾品也最具異邦色彩。元稹詩:“自從胡騎起煙塵,毛毳腥膻滿城洛,女為胡婦學胡妝,伎進胡音務胡樂……胡音胡騎與胡妝,五十年來竟紛泊。”唐玄宗時酷愛胡舞胡樂,楊貴妃、安祿山均為胡舞能手,白居易《長恨歌》中的“霓裳羽衣曲”與霓裳羽衣舞即是胡舞的一種。另有渾脫舞、柘枝舞、胡旋舞等對漢族音樂、舞蹈、服飾等藝術門類都有較大影響。所記當時“臣妾人人學團轉”的激動人心的場面也是可以想象到的。姚汝能《安祿山事跡》記:“天寶初,貴游士庶好衣胡帽,婦人則簪步搖,衣服之制度衿袖窄小。”關于女子著胡服的形象可見于石刻線畫等古跡,較典型者,即為上戴渾脫帽,身著窄袖緊身翻領長袍,下著長褲,足登高靿革靴。《輿服志》云,“中宗后有衣男子而靴如奚、契丹之服”當為此種裝束,畫中所見形象還腰系鞢 帶,上佩刀劍飾物,真可謂英姿勃勃。
渾脫帽:這是胡服中首服的主要形式。最初是游牧之家殺小牛,自脊上開一孔,去其骨肉,而以皮充氣,謂曰皮餛飩。至唐人服時,已用較厚的錦緞或烏羊毛制成,帽頂呈尖形,如“織成蕃帽虛頂尖”、“紅汗交流珠帽偏”等詩句,即寫此帽。縱觀唐代女子首服,在渾脫帽流行之前,曾經有一段改革的過程,初行冪罱,復行帷帽,再行胡帽。
①冪 :《中華古今注》載:“冪 ,類今之方巾,全身障蔽,繒帛為之。”冪 之制也來自北方民族,因為風沙很大,故用布連面帶體一并披上,前留一縫,可開可合,初唐女子出門時戴冪 ,是為免生人見到容貌。
②帷帽:帷帽之行,始創于隋。引日唐書·輿服志》記:“武德、貞觀之時,宮人騎馬者,依齊隋舊制,多著冪 ,雖發自戎夷,而淺露。”《說文解字段注》記:“帷帽,如今席帽,周圍垂網也。”參考唐代女子騎馬俑,此類帽式為高頂寬檐笠帽,帽檐下一圈透明紗羅帽裙,較之冪 已經淺露芳姿。因此初行時,曾受到朝廷干預,言之;“過為輕率,深失禮容。”但唐代女子并未滿足這種隔紗觀望的帷帽式,后索性去掉紗羅,不用帽裙或不戴帽子而露髻馳騁。
③胡帽:隨著胡服盛行,胡帽作為一套胡服的重要組成部分,自然為廣大女子所愛。《舊唐書·輿服志》載:“開元初,從駕官人騎馬者,皆著胡帽,靚妝露面,無復障蔽。士庶之家,又相仿效。帷帽之制,絕不行用。俄又露髻馳騁……”
在服飾紋樣豐富多彩、流行款式瞬息萬變的唐代服飾之中,上述唐代婦女裝束,僅為概貌而已。另有回鶻裝、兒童裝等可從大量美術作品中見到形象資料。
五代時期的女服,在晚唐基礎上愈顯秀麗精致,較之晚唐寬衣大袖而漸為窄細合體,較之唐女披帛越發加長取狹,有的長至三四米,從而形成一條飄帶。裙腰已基本落至腰間,裙帶亦為狹長,系好后余截垂于裙側。唐代李端《胡騰兒》詩中即有“桐步輕衫前后卷,葡萄長帶一邊垂”之句,南唐畫家顧閎中《韓熙載夜宴圖》中更可見其眾多女子著裝風格的漸變,簡單來概括,即盛唐之雍容豐腴之風,至五代已被秀潤玲瓏之氣所代替。
〔起重光大淵獻,盡玄黓困敦八月,凡一年有奇。〕
〔周自以為周虢guó叔之后。春秋、戰國之世,傳記謂虢叔之后有國者為虢公,后謂之郭公,虢、郭音相近也。虞大夫宮之竒曰:虢仲、虢叔,王季之穆也。郭之得姓本于周,故建國號曰周,通鑒因謂之后周。〕
太祖圣神恭肅文孝皇帝上〔姓郭氏,諱威,邢州堯山人。父簡,事晉為順州刺史。〕
廣順元年(辛亥,九五一)
1春,正月,丁卯,漢太后下誥,授監國符寶,即皇帝位。監國自皋門入宮,〔皋門,大梁城外村名。〕即位于崇元殿,制曰:「朕周室之裔,虢叔之后,國號宜曰周。」改元,大赦。楊邠、史弘肇、王章等皆贈官,官為斂葬,〔楊邠等死見上卷上年。為,于偽翻。斂,力贍翻。〕仍訪其子孫敘用之。凡倉場、庫務掌納官吏,無得收斗余、稱耗。〔斗余,槩量之外,又取其余也。稱耗,稱計斤釣石之外,又多取之以備耗折。今悉除之,矯王章苛斂之弊也。稱,尺證翻。〕舊所羨余物,悉罷之。〔羨,弋戰翻。羨余,唐之流弊也,至五季而愈甚。〕犯竊盜及奸者,并依晉天福元年以前刑名,罪人非反逆,無得誅及親族,籍沒家貲。〔矯史弘肇虐刑之弊也。〕唐荘宗、明宗、晉髙祖,各置守陵十戸,漢髙祖陵軄員、宮人,時月薦享及守陵戶并如故。初唐衰多盜,不用律文,更定峻法,竊盜贓三匹者死,晉天福中加至五匹。奸有夫婦人,無問強、和,男女并死。〔強,謂男以威力加女,女不得已而與之通奸者。和,謂男女相慕,欲動情生而通奸者。〕漢法竊盜一錢以上皆死,又罪非反逆,徃徃族誅、籍沒。故帝即位,首革其弊。(新官上任,發福利,除惡法,拜賢長,三把火。)
初楊邠以功臣、國戚為方鎮者,多不閑吏事,〔閑,習也。〕乃以三司軍將補都押牙、孔目官、內知客,其人自恃敇補,多專橫,〔橫,下孟翻。〕節度使不能制;至是悉罷之。
帝命史弘肇親吏上黨李崇矩訪弘肇親族,崇矩言:「弘肇弟弘福今存。」初,弘肇使崇矩掌其家貲之籍,由是盡得其產,皆以授弘福。帝賢之,使隸皇子榮帳下。
2戊辰,以前復州防御使王彥超權武寧節度使。
3漢李太后遷居西宮,〔按薛史,漢太平宮葢即西宮。〕己巳,上尊號曰昭圣皇太后。〔上,時掌翻。〕
4開封尹兼中書令劉勲卒。
5癸酉,加王峻同平章事。
6以衛尉卿劉皥主漢隠帝之喪。〔劉勲既卒,它無親屬故也。〕
7初,河東節度使兼中書令劉崇聞隱帝遇害,欲舉兵南向,聞迎立湘陰公,乃止,曰:「吾兒為帝,吾又何求!」太原少尹李驤陰說崇曰:〔說,式芮翻。〕「觀郭公之心,終欲自取,公不如疾引兵逾太行,據孟津,俟徐州相公即位,〔湘陰公本鎮徐州,故稱之。〕然后還鎮,則郭公不敢動矣。不然,且為所賣。」崇怒曰:「腐儒,欲離間吾父子!」命左右曳出斬之。〔間,古莧翻。曵,讀曰拽,音羊列翻。〕驤呼曰:「吾負經濟之才而為愚人謀事,〔呼,火故翻。為,于偽翻。〕死固甘心!家有老妻,愿與之同死。」崇并其妻殺之,且奏于朝廷,示無二心。及赟廢,崇乃遣使請赟歸晉陽。詔報以「湘陰公比在宋州,〔比,毗至翻。〕今方取歸京師,必令得所,公勿以為憂。公能同力相輔,當加王爵,永鎮河東。」
鞏廷美、楊溫聞湘陰公赟失位,奉赟妃董氏據徐州拒守,以俟河東援兵,〔劉赟令鞏廷美等守徐州事,始見上卷上年。〕帝使赟以書諭之。廷美、溫欲降而懼死,〔降,戸江翻。〕帝復遺赟書曰:「爰念斯人盡心于主,〔復,扶又翻。遺,唯李翻。主謂劉赟。〕足以賞其忠義,何由責以悔尤,俟新節度使入城,〔新節度使,謂王彥超。〕當各除刺史,公可更以委曲示之。」〔唐末主帥以手書諭示將佐,率謂之委曲。〕(化解矛盾)
8契丹之攻內丘也,〔事見上卷上年。〕死傷頗多,又值月食,軍中多妖異,契丹主懼,不敢深入,引兵還,〔胡人用兵,以月為候,月食又多妖異,故懼而不敢進。妖,一遙翻。還,從宣翻,又如字。〕遣使請和于漢。會漢亡,安國節度使劉詞送其使者詣大梁,帝遣左千牛衛將軍朱憲報聘,且敘革命之由,以金器、玉帶贈之。
9帝以鄴都鎮撫河北,控制契丹,欲以腹心處之。〔處,昌呂翻。〕乙亥,以寧江節度使、侍衛親軍都指揮使王殷為鄴都留守、天雄節度使、同平章事,領軍如故,〔仍領侍衛親軍。〕仍以侍衛司從赴鎮。
10丙子,帝帥百官詣西宮,為漢隱帝舉哀成服,皆如天子禮。〔去年遷隠帝梓宮于西宮,事見上卷。帥,讀曰率。為,于偽翻。〕
11慕容彥超遣使入貢,帝慮其疑懼,賜詔慰安之,曰:「今兄事已至此,言不欲繁,望弟扶持,同安億兆。」〔漢祖,慕容彥超之兄也,今兄薛史作令兄,當從之。〕
12戊寅,殺湘陽公于宋州。(后漢湘陰公劉赟(yūn)(公元?~951年2月24日):后漢高祖劉知遠的養子,未即位就被廢黜后毒死,且葬處不明。他原為劉知遠的侄子,后由劉知遠收為養子。劉承佑于公元950年11月被郭允明殺死后,群臣決定立劉知遠子、前開封尹劉承勛為帝。這時,劉承勛正重病臥床不起,又改立劉赟為帝。時劉赟為徐州節度使,獲悉立他為帝的消息后,便起程赴京準備即位。他才走到宋州,郭威已經搶先一步進入都城,逼迫太后下詔封自己為"監國",奪取了朝政大權,并以太后名義下詔廢黜了劉赟,降封劉赟為開府議同三司、檢校太師上柱國、湘陰公,又遣部將郭崇威到宋州,將劉赟囚禁起來。公元951年正月,劉赟生父、河東節度使劉崇聞知郭威奪位滅漢,便在晉陽稱帝,國號北漢,以與郭威對抗。郭威怕留著劉赟會成后患,于戊寅日命宋州節度使李洪義秘密毒死了劉赟。)
是日,劉崇即皇帝位于晉陽,〔劉崇,漢祖母弟也。〕仍用干佑年號,所有者并、汾、忻、代、嵐、憲、隆、蔚、沁、遼、麟、石十二州之地。〔宋白曰:憲州,故樓煩監牧,唐昭宗龍紀元年,李克用奏置憲州。宋太宗之平太原,折御卿自府州會兵攻劉繼元,先克岢嵐軍,次克隆州,次克嵐州,則隆州蓋晉、漢間所置,其地在岢嵐、嵐谷之間。沁,千鴆翻。〕以節度判官鄭珙為中書侍郎,〔珙,居勇翻。〕觀察判官滎陽趙華為戶部侍郎,并同平章事。以次子承鈞為侍衛親軍都指揮使、太原尹,以節度副使李存瑰為代州防御使,裨將武安張元徽為馬步軍都指揮使,〔九域志:武安縣屬洛州,在州西九十五里。〕陳光裕為宣徽使。
北漢主謂李存瑰、張元徽曰:〔通鑒書嶺南之漢為南漢,河東之漢為北漢。〕「朕以高祖之業,一朝墜地,今日位號,不得已而稱之。顧我是何天子,汝曹是何節度使邪!」由是不建宗廟,祭祀如家人,宰相俸錢月止百緡,節度使止三十緡,〔按唐世百官俸錢,自會昌以后,不復増減,三師二百萬,三公百六十萬,侍中百五十萬,中書令、兩省侍郎、兩仆射東宮三師百四十萬,尚書、御史大夫、東宮三少百萬,節度使三十萬。至梁開平五年,宰臣俸二百千。后唐同光四年,定節度副使每月料錢四十千,則節度使當又多。今北漢主皆減其數。俸,扶用翻。〕自余薄有資給而已,故其國中少廉吏。〔少,詩沼翻。〕
客省使河南李光美嘗為直省官,〔三省有直省官,凡百官詣宰相,皆差直省官引接,其職則外鎮客司通引之職也。〕頗諳故事,〔諳,烏含翻。〕北漢朝廷制度,皆出于光美。
北漢主聞湘陰公死,哭曰:「吾不用忠臣之言,以至于此!」為李驤立祠,〔為,于偽翻。〕歲時祭之。
14己卯,以太師馮道為中書令,加竇貞固侍中,蘇禹珪司空。
15王彥超奏遣使赍敕詣徐州,鞏廷美等猶豫不肯啟關,詔進兵攻之。
16帝謂王峻曰:「朕起于寒微,備嘗艱苦,遭時喪亂,〔喪,息浪翻。〕一旦為帝王,豈敢厚自奉養以病下民乎!」命峻疏四方貢獻珍美食物,庚辰,下詔悉罷之。〔按薛史本紀:詔『應天下州府舊貢滋味食饌之物,所宜除減。其兩浙進細酒、海味、姜瓜、湖南子茶、乳糖、白沙糖、橄欖子,鎮州髙公米、水梨,易定栗子,河東白杜梨、米粉、菉豆粉、玉屑籸子麫,永興御田紅秔米、新大麥麫,興平蘓栗子,華州麝香、羚羊角、熊膽、獺肝、朱柿、熊白,河中樹紅棗、五味子、輕餳。同州石?餅,晉、絳蒲萄、黃消梨,陜府鳯棲梨,襄州紫姜、新筍、橘子,安州折粳米、糟味,青州水梨,河陽諸雜果子,許州御李子,鄭州新筍、鵝梨,懐州寒食杏仁,申州蘘荷,亳州萆薢,沿淮州郡淮白魚,今后不須進奉。』〕其詔略曰:「所奉止于朕躬,所損被于甿庶。」〔[méng shù]百姓。《南史·循吏傳序》:“自此方內晏安,甿庶蕃息。”《新唐書·張九齡傳》:“甿庶,國家之本。” 宋 王讜 《唐語林·政事上》:“災厲流行,甿庶焦灼。” 清 方苞 《周官辨偽二》:“每見甿庶之家,嫠者改適,猜釁叢生,變詐百出,由是而成獄訟者十四三焉。”被,皮義翻。甿,謨耕翻。〕又曰:「積于有司之中,甚為無用之物。」又詔曰:「朕生長軍旅,〔長,知兩翻。〕不親學問,未知治天下之道,〔治,直之翻。〕文武官有益國利民之術,各具封事以聞,咸宜直書,勿事辭藻。」帝以蘇逢吉之第賜王峻,峻曰:「是逢吉所以族李崧也!」〔事見二百八十八卷漢干佑元年。〕辭而不處。〔使王峻處權勢之間,皆以是心處之,必不至有商州之禍矣。處,昌呂翻。〕
17初,契丹主北歸,〔見二百八十七卷漢髙祖天福十二年。〕橫海節度使潘聿捻棄鎮隨之,契丹主以聿捻為西南路招討使。及北漢主立,契丹主使聿捻遺劉承鈞書。〔遺,唯季翻。〕北漢主使承鈞復書,稱:「本朝淪亡,紹襲帝位,欲循晉室故事,求援北朝。」〔晉室故事,謂晉祖事契丹以求援故事也。朝,直遙翻;下同。〕契丹主大喜。北漢主發兵屯陰地、黃澤、團柏。〔屯陰地者,欲窺晉、隰;屯黃澤者,欲窺邢、趙;屯團柏者,欲窺鎮、定。〕丁亥,以承鈞為招討使,與副招討使白從暉、都監李存瑰將步騎萬人寇晉州。從暉,吐谷渾人也。
18郭崇威更名崇,曹威更名英。〔皆避帝名也。更,工衡翻。〕
19二月,丁酉,以皇子天雄牙內都指揮使榮為鎮寧節度使,選朝士為之僚佐,以侍御史王敏為節度判官,右補闕崔頌為觀察判官,校書郎王樸為掌書記。〔為王樸見任于世宗張本。〕頌,協之子;〔崔協相后唐明宗。〕樸,東平人也。
20戊戌,北漢兵五道攻晉州,節度使王晏閉城不出。劉承鈞以為怯,蟻附登城。晏伏兵奮擊,北漢兵死傷者千余人。承鈞遣副兵馬使安元寶焚晉州西城,元寶來降。承鈞乃移軍攻隰州。〔九域志:晉州西北至隰州二百五十里。〕癸卯,隰州刺史許遷遣步軍都指揮使耿繼業迎擊北漢兵于長壽村,〔唐武徳二年,分隰州石樓置長壽縣,貞觀元年省入石樓。〕執其將程筠等,殺之。未幾,〔幾,居豈翻。〕北漢兵攻州城,數日不克,死傷甚眾,乃引去。遷,鄆州人也。
21甲辰,楚王希萼遣掌書記劉光輔入貢于唐。〔考異曰:湖湘故事,光輔作光翰,今從十國紀年。〕
22帝悉出漢宮中寶玉器數十,碎之于庭,曰:「凡為帝王,安用此物!聞漢隱帝日與嬖寵于禁中嬉戲,珍玩不離側,〔嬖,卑義翻,又必計翻。離,力智翻。〕茲事不遠,宜以為鑒!」仍戒左右,自今珍華悅目之物,無得入宮。
23丁未,契丹主遣其臣裊骨支與朱憲偕來,賀即位。〔歐史作?。朱憲使契丹,見上正月。〕
24戊申,敕前資官各聽自便居外州。〔漢隱帝干佑二年冬,楊邠奏前資官分居兩京,事見二百八十八卷。〕
25陳思讓未至湖南,馬希萼已克長沙。思讓留屯郢州,敕召令還。〔去年十一月,漢朝議發兵救潭州,內難作而不果。劉、郭易姓之際,必未暇遣將南畧,未知陳思讓為誰朝所遣,當考。按薛史:周太祖登極,遣陳思讓帥偏師至安、郢,以圖進取,長沙陷,乃班師,則帝所遣也。〕
26丁巳,遣尚書左丞田敏使契丹。北漢主遣通事舍人李鞏言使于契丹;〔鞏,俗辯字,從功從言。宋景文手記曰:北齊時里俗多作偽字,始以巧言為辯。至隋有柳鞏。其字又以鞏易巧矣。〕乞兵為援。
27詔加泰寧節度使慕容彥超中書令,遣翰林學士魚崇諒詣兗州諭指。崇諒,即崇遠也。〔魚崇諒先因避漢祖諱改名。〕彥超上表謝。三月,壬戌朔,詔報之曰:「向以前朝失德,少主用讒,〔少,詩照翻。〕倉猝之間,召卿赴闕。卿即奔馳應命,信宿至京,救國難而不顧身,聞君召而不俟駕;〔難,乃旦翻。〕以至天亡漢祚,兵散梁郊,降將敗軍,相繼而至,卿即便回馬首,徑返龜陰。〔兗州在龜山之陰。慕容彥超赴大梁。還兗州事。并見上卷上年。〕為主為時,〔為,于偽翻。〕有終有始。所謂危亂見忠臣之節,疾風知勁草之心。若使為臣者皆能如茲,則有國者誰不欲用!所言朕潛龍河朔之際,平難浚郊之時,〔難,乃旦翻。浚郊謂大梁之郊。大梁有浚水,詩云:孑孑干旄,在浚之郊。韓愈從董晉于汴州,賦曰:非天子之洵美兮,吾何為乎浚之都!〕緣不奉示喻之言,亦不得差人至行闕。且事主之道,何必如斯!若或二三于漢朝,〔朝,直遙翻。〕又安肯忠信于周室!以此為懼,不亦過乎!卿但悉力推心,安民體國,事朕之事,如事故君,不惟黎庶獲安,抑亦社稷是賴。但堅表率,未議替移。由衷之誠,言盡于此。」〔以慕容彥超不自安,故以此詔撫諭之。〕
28唐以楚王希萼為天策上將軍、武安、武平、靜江、寧遠節度使兼中書令、楚王,以右仆射孫忌、客省使姚鳳為冊禮使。〔孫忌即孫晟。歐史曰:晟一名忌,又名鳯。〕
29丙寅,遣前淄州刺史陳思讓將兵戍磁州,扼黃澤路。〔磁州西北當黃澤闗路口。磁,墻之翻。〕
30楚王希萼既得志,多思舊怨,殺戮無度,晝夜縱酒荒淫,悉以軍府事委馬希崇。希崇復多私曲,政刑紊亂。〔復,扶又翻。紊音問。〕府庫既盡于亂兵,籍民財以賞赍士卒,或封其門而取之,士卒猶以不均怨望。雖朗州舊將佐從希萼來者,亦皆不悅,有離心。
劉光輔之入貢于唐也,〔入貢見上月。〕唐主待之厚,光輔密言:「湖南民疲主驕,可取也。」唐主乃以營屯都虞候邊鎬為信州刺史,將兵屯袁州,潛圖進取。
小門使謝彥颙,〔颙,魚容翻。考異曰:湖州故事作謝彥敘,周羽沖三楚新録作謝延澤,今從十國紀年。〕本希萼家奴,以首面有寵于希萼,〔首面,龍陽之色也。〕至與妻妾雜坐,恃恩專橫。〔橫,戸孟翻。〕常肩隨希崇,或拊其背,〔記曲禮:年長以倍,則父事之;十年以長,則兄事之;五年以長,則肩隨之。注云:肩隨者與之并行差退。若拊背,則狎之矣。〕希崇銜之。故事,府宴,小門使執兵在門外。希萼使彥颙預坐,或居諸將之上,諸將皆恥之。(日常一言一行,在官場上當慎重,要符合身份。)
希萼以府舍焚蕩,命朗州靜江指揮使王逵、副使周行逢帥所部兵千余人治之,〔帥,讀曰率;下同。治,直之翻。〕執役甚勞,又無犒賜,〔犒,苦到翻。〕士卒皆怨,竊言曰:「囚免死則役作之。我輩從大王出萬死取湖南,何罪而囚役之!且大王終日酣歌,豈知我輩之勞苦乎!」逵、行逢聞多,相謂曰:「眾怨深矣,不早為計,禍及吾曹。」壬申旦,帥其眾各執長柯斧、白梃,逃歸朗州。時希萼醉未醒,左右不敢白。癸酉,始白之。希萼遣湖南指揮使唐師翥zhù將千余人追之,不及,直抵朗州。〔柯,斧柄也。梃,徒鼎翻。〕逵等乘其疲乏,伏兵縱擊,士卒死傷殆盡,師翥脫歸。〔翥,章恕翻。〕(這些人爭權奪利,全為一己之私。)